第一百四十六章 菩提珠

“他們的口水會涎到自己的衣襟上,眼睛會變得像溝渠一般渾濁不堪,老邁的痕跡會爬滿他們的臉和心,老朽而昏聵。如果有一天我變成這樣,請你一刀殺了我。”

李鐵嘴一邊說,一邊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個橫切的手勢。他的手極快劃過,眼神犀利,令陳雲生心中發涼。對於縱橫一生的梟雄,是不應該接受這樣的結束。

陳雲生滿臉憐惜地看著這個滿臉皺紋的老頭,不管怎麽說,他都算自己的一個朋友。不管怎麽說,他幫自己的次數遠遠超過陷害自己的次數。而那僅有的幾次陷害,也都在機緣之下化險為夷,可以說兩個人的緣分決定他們此生必定為友。

在這一瞬間,他甚至有些恍惚,好像總有一天自己會變成對方口中的角色。而對方口中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深有體會。當年在忘憂島之時,自己失去了靈元,疲憊不堪,心中充滿失去親人的創痛,便是這種感覺。

使勁搖了搖頭,陳雲生將這種不靠譜的想法驅散,卻找不到什麽話來安慰李鐵嘴,只得保持沉默。

兩人在沉默之中喝著酒,不一會兒兩壇子烈酒就見了底。李鐵嘴懶散地說道:“你走吧,老夫要休息了。比不了你們年輕人,精力充沛。”

從李鐵嘴那裏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圓月掛在天際,陳雲生仰頭看天,只覺得月亮距離自己是那麽的近,又那麽的遠。

“她現在還好嗎?不知道她聽到戰況之後會焦急成什麽樣子。”

陳雲生輕輕嘆氣,向自己的木屋走去。今天在看台之時他就在努力恢復功力,剛才和李鐵嘴盤亙半日,雖然耽誤了些時間,此時修為已經恢復了一半。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後開戰之時應無大礙。

靜夜的行營之中並不平靜,在暗影中有很多龍川的修士出沒,不是在修行就是在巡邏。李鐵嘴深諳偷襲之道,自然不會將自己的營盤毫無防備的袒露給對手。

陳雲生走過一棵粗大的大嶼木,陡然停下腳步,冷冷說道:“閣下無聲無息地跟著我有意思嗎?”

龍淵像一條魚一般從黑影之中滑出,輕盈地飄在陳雲生身前,“我真是對你的元磁本事佩服的五體投地。”

陳雲生看著對方精致無雙的面頰,說道:“你怎麽知道我的探知能力來自於元磁。”

龍淵笑了,當真有傾城傾國的容姿,他說道:“你把我當傻子嗎?元磁,元磁,就算我是白癡,這些天耳讀目染也知道這門神通的厲害。”

陳雲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便說道:“你神出鬼沒地跟著我不是只為了說這些吧。”

龍淵正色道:“自然不是。我想提醒你,我們之間的約定。”

陳雲生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夏侯殤還沒上台,著什麽急?”

龍淵搖頭道:“我不是著急,而是擔心。最近你輸的有點多,我只是擔心你會不讓我上場。”

“你真的有把握勝夏侯殤嗎?”此話出口,就連陳雲生自己也覺得荒唐,一個金丹上品的修士如何敢說自己必勝元嬰上品的修士。

龍淵墨黑的眼睛閃閃發光,“有。我一定要讓他為當年的事情付出代價。”

“用什麽方法?只是這些作用不確定的元磁球嗎?”陳雲生不信道。

“這個不用你操心,只希望你給我這個機會。”龍淵有些著急地說道。

陳雲生點了點頭,道:“我會按照之前的諾言行事,只不過也希望你能像自己說的那般有信心。”

龍淵輕輕笑道:“我會殺了他的。”

而後他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陳雲生看著那濃濃的暗夜,喃喃道:“贏未必要殺死他,而殺死他也不一定就意味著贏。希望我們說的是一回事。”

……

小橋,小溪,小亭。

月升,月懸,月明。

晴暖閣不算是皇宮殿堂之中最精致的一座,卻最是素雅。院內有竹,有荷,有清香,院外有溪,有橋,有清風。

柳曉山安靜地站在荷塘前的小亭中,靜靜地回憶著當日陳雲生出現的情景,似真似幻,本以為隨他而去之後便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沒想到又囚於這一方天地之中,人生是何等的戲劇化,簡直令人目不暇接。

自從第四場後,柳一生再也不帶她去明月台,而柳曉山也沒有請求過。兩人之間的冷戰在繼續,她若開口便是輸了。

她不清楚現在的戰況,心早被焦灼的等待磨礪的異乎尋常的平靜,對於她來說,安靜的等待是最好的選擇。

一陣風襲過,柳曉山輕輕揚眉,道:“既然來了又何必躲閃。”

一個嬌俏的身影出現在夜色之中,妙空兒憑空而立於一株開的正盛的蓮花之上,輕的如同兩錢飛絮。

“你是來告訴我自己雪恥的消息嗎?”柳曉山面無表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