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燃火的太白峰(四)

陳雲生用金靈絲畫下最後一條細膩的紋路,完成最後一個符箓,擡頭之時,卻再也看不到金靈的身影。陣陣寒風掠過,金色盔甲之中,一塊紫金安靜的躺在那裏。他急忙奔到切近,將紫金握在手中,大聲的呼喊金靈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有手中傳來的冰冷溫度,他黑亮的眸子中蒙上了一層霧氣。

沒有時間過多的感傷,陳雲生將紫金收入納虛戒,急忙回轉法陣正中。看了一眼天空灰蒙蒙的雲彩,他雙手狠狠地按在陣中一塊青色的石板上,大聲喊道:“燃燒吧,太白峰。”

巨大的火浪從西麓湧起,如果火焰多到可以和海浪一樣洶湧澎湃,那麽任何防禦法器和法術都是徒勞的。火焰卷起了巨大的熱浪,將天空中的雲朵盡數吹散,由於冷熱對流的緣故,十幾條火龍卷懸掛在天地之間,灼燒著太白峰頂萬年的冰霜。

樹木在火焰中瞬間便放棄了抵抗,化成了灰燼,一隊隊集結待命的黑衣修士面對撲面而來的熱浪,顯得有些無所適從。即使是修羅門徒,即使他們見多識廣,面對滔天的火焰也變得相當無助。一些人放棄了抵抗,站在原地等待火焰加身,更多人選擇的了逃跑,逃跑的方式卻有所不同。有借助飛空法器遁逃的,也有依靠五行遁術閃避的,更有甚者使用小型挪移陣盤,直接將自己傳送走,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被火焰燒焦,但是絕大多數沒有逃脫。

防禦法器在混著陳雲生鮮血的火焰中異常脆弱,泛著各色光彩的盾牌在火焰的灼燒下逐漸變成了一個顏色,灰白色的法器在火焰中拼命顫抖著,仿佛活物一樣。當操縱者在法器上附著的神念被火煉化時,它們便停止跳動,但是火焰的懲罰仍然沒有停止,沒過多久這些法器便化為一攤金屬液體,又過了些許時間,金屬液體被蒸發成一縷縷金色的霧氣,飄散在空中。霧氣遇冷,重新凝結成一粒粒金屬珠子墜落,再次被火焰蒸發,一遍一遍輪回往復。

望著天邊卷來的赤紅色,谷劍放聲大笑,笑聲牽動傷口,咳出幾口鮮血,慘白的臉頰上,一雙星眸格外閃亮,他喃喃說道:“做到了,他做到了。”

對面的黑衣修士陣型已亂,人們互相踐踏著向四外飛去,顧不上那個渾身是血的天穹修士。白閃劍輕輕擡起,谷劍的右手放開了兩道致命的傷口,鮮血汨汨流出,令他一陣眩暈。看著對面混亂的場面,谷劍臉上盡是鄙夷,淡淡地說道:“貪生的螻蟻,走了也好,谷某不屑與你們共葬腳下這方黃土。”白閃劍始終指向無邊的火焰,谷劍眸子中映出了那一團團火紅,看了看身旁死去的巡天院修士,他滿意地笑了笑。

“兄弟們,讓我們一起上路。”

谷思勤心中陡然一動,茫然轉向西麓山口,喃喃說道:“劍兒走好。”

兩行淚水從他布滿魚尾紋的眼中流出,迅速被迎面撲來的熱風蒸發,留下兩條不太現眼的淚痕。自從妻子去世,他就再也沒有流過淚,曾經認為自己的一生會像每天都要升潛的太陽一般,按部就班的從如日中天走向徹底的黑暗。可誰又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大至滿天星鬥,小到螻蟻蟊蟲。就算有人試圖仰頭問天,對自己的命運說不,整個人族的命運也難以改變。

谷思勤神色一變,劍眉舒張,雙手接在胸前,低聲說道:“雲生,老夫助你一臂之力。”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此時四周的青色藤蔓突然變得一片血紅,紅色的海洋一般的藤蔓扭動更加劇烈,大有將三鬼吞沒之勢。

血飲焦急地說道:“黑煞,這麽拼下去不行,老匹夫瘋了,要以命相搏。”

黑煞面色凝重,氣喘如牛地說道:“你以為我想和他死磕?邪鬼吞靈一旦使用就不能輕易停止,除非四周的靈物已絕,否則只能耗幹在這裏。”

白鬼指著天邊的火雲說道:“趕緊派山鬼和蟲夫去法陣中樞,四相殺陣開啟,恐怕我等也無法硬挨。”黑煞點了點頭,突然一道黑光升騰到半空中,然後炸裂開來,一只猙獰的鬼頭浮現在天空中。

沒有誰能夠阻止火焰的到來,橙紅色的火焰將人的皮膚映著好似紅霞一般,面對蒸騰的熱浪,谷思勤手上的法訣並沒有停下來。火浪迅速將泛著紅光的藤蔓淹沒,這些藤蔓竟然燃燒起來,發出紫色的火焰,比單純的紅色火焰溫度更高,火苗如同精靈一般舞動著,將三鬼包圍。鬼頭依然猙獰,猩紅的舌頭不停舔舐著紫色的火苗。

白鬼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寶,一柄長約尺許的哭喪棒,被層層的白布包裹著。扯去白布,哭喪棒露出了其本來的面目,上面銘刻了無數充滿怨念的臉孔,一層灰色的光芒縈繞不絕。白鬼眉頭微蹙,雙手立於胸前,白色的哭喪棒光芒大作,一陣鬼哭神嚎之後,無數怨靈從上面飄蕩而出,在三鬼面前組成了一道結界,將火焰阻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