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越州荒冢

灰白的蘆花被秋風吹起,在空中打著旋兒落入了白水河,隨著奔流不息的河水流向遠方。還是那條橫亙在越州外千萬年的大河,還是那片金黃的蘆葦,二十年對於這條大河來說連彈指都算不上,可是河邊站立的人卻換了一茬。

陳雲生地站在河邊,出神地望著前方,他對面是一個荒廢了很久的墓冢,漢白玉雕成的墓碑上布滿了蛛網狀的龜裂,野草頑強的從縫隙中探出頭來。四處落滿了鳥獸的糞便,墳丘上的荒草中還有一群山雀做窩,生與死以這種極端的方式對立著。墳塋周圍的松樹不知什麽時候被蟲蛀空了,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幹在秋風中瑟縮。

陳雲生將幾塊黑色的石頭埋入墳塋,用袍袖小心翼翼地將墓基上的塵土擦幹凈,至於那些荒草,他沒有拔去,只怕將這些東西拔幹凈了,墓碑也就倒了。用龍刃在墓碑上刻上父親的名字,陳雲生然後用袍袖將石屑擦拭掉。

柳曉山則在一旁收集了一捧不知名的小花,安靜地放在墳前,使這處肅穆之地多了幾分生機。

陳雲生默默站起,後退兩步,雙膝跪倒,行大禮參拜。

柳曉山看到他的臉上流著晶瑩的淚滴,自從她認識陳雲生以來,從來沒看到過他流淚。她突然感到心被什麽觸動了一下,淚水便止不住地流下來。在這肅殺的氛圍中,饒是女子修為不淺,也難免動容。她沒有感受過親人離去的滋味,卻透過陳雲生體會到這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陳雲生稍帶哽咽道:“爹娘,不孝兒陳雲生來看你們了。不想此地已經荒廢至此,兒羞愧難當。自從昔日雨夜離別,世間再無雙親的氣息,二十年來兒常常夜半驚厥,念及雙親淚水漣漣。無奈天道如此,只得發憤圖強。弱冠以來,雲兒不敢忘家仇,整日忙於修行,沒有一天懈怠。兒拜入天玄門飛雲子門下,已經初窺仙道,二老九泉有靈,勿為掛念,待他日幽冥相見,再續前緣。雲兒在此立誓,一定要將作惡之人挫骨揚灰,讓逝者安息,讓生者敬畏。”

陳雲生感覺到自己胸膛內有一團東西在灼燒,一根拳頭粗細的黑色的繩索在他識海中飛快地跳動著。陳雲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對力量有無限的渴求,從紅楓谷激戰的痕跡判斷,那三個鬼使至少是金丹修為,每每想到這裏,陳雲生修煉的動力就增加一分。

三個鬼使身後是否還有其他勢力染指這件事情,如果是,那麽局面就變得更加復雜,所以除了自身的修為需要提升,還要有一支可是供他支配的力量。屢次和人交戰的經驗告訴陳雲生,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的道理在修仙界同樣適用。十個普通的築基修士,通過編排法陣,選擇有利的地形,配備良好的法器等等,完全有能力和一個普通的金丹修士一戰。

陳雲生磕了九個頭,站起身來,目光變得異常的堅決,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與之前截然不同。柳曉山可以感覺到這股氣息中蘊藏著果敢,堅韌以及無限的自信。

陳雲生溫柔地看著柳曉山,父母已經仙去,這個被他視為至親的女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他將豁出性命來守護她。柳曉山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俏臉微沉,嗔道:“這般看人家幹什麽,若祭奠完了,我們趕快會天穹派吧,別讓你大師兄久等。”

陳雲生點頭,踏上穿雲舟,和柳曉山直奔天穹派飛去。

一路之上二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陳雲生思索的是如何盡快的提升修為,用什麽辦法能夠幫助天穹派在這次較力中勝出。柳曉山心中想的卻是自己的親人,自從她離開金沙國已經有十年了。十年光景對於修仙之人不算長,但對於柳曉山這種從未出過家門的金枝玉葉而言已經不短了。她思忖著父親此時正在做些什麽,是否還在為與鄰國之間的關系而頭疼,自己的八位皇兄修煉怎樣了,有沒有誰迎娶了新的妾侍。

出生在皇族的柳曉山,對於男人娶妾認為是天經地義,通常這種時候最為熱鬧,也是她最喜歡的時刻。因為一家人大多能湊到一起,盤亙數日,更意味著她能見到遠嫁的幾位姑姑。三姑柳如煙從小就視她為掌上明珠,驕縱異常,想想已經有二十年沒有見面了。

穿雲舟行到了一個小山腳下,突然一股空氣擾動打亂了小船正常的飛行,如同一片樹葉一般隨著氣流在空中飄搖。幾道法訣打出,穿雲舟絲毫不聽指揮,依然如同大海中的孤舟,飄搖不定。二人無奈,躍出小舟,等待擾動結束再行。

這時天邊飄來一朵烏雲,雲頭端坐著一位中年道人,此人面白如玉,鳳眼劍眉,印堂有一道淡紅色的細線,身穿八卦仙衣,腳踏日月雲履,周身上下被一團仙氣籠罩,仙氣中凝結出一只仙鶴上下翻飛,端的是仙氣繚繞。在雲團之中安然而坐,他似乎沒有看到對面的陳雲生和柳曉山。對於這位不速之客,陳雲生暗中提防,因為他看不出對方的修為,通常這種情況多發生於對方修為高出他很多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