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對峙

人在絕望和興奮的狀態下,對四周的感悟會變得模糊不清,陳雲生自然不能免俗。還沒等他來到那株藍色的靈芝前面,一陣犀利的咆哮聲令他止步以三丈之外。

洞中跑出一只巨大的白狼,嘴唇微微上翻,露出犀利的白牙,警告陳雲生不許在靠近。突如其來的變故令陳雲生有些心驚肉跳。他駐足平復內心的悸動,仔細看著白狼的雙目,並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面對巨熊積累的經驗令陳雲生變得自信。眼看靈芝就在眼前,豈能無功而返。手中的竹刀被他收在背後,這招也是平日耳讀目染所得。能夠克敵的利器,往往不會輕易拿出示人就是這個道理。

白狼注意到陳雲生右手上凝固的血跡,以及少年身上露出的殺氣,一時竟然不敢發起攻擊。它逐漸放低身體,將肌肉的消耗降到最小,雙眸盯著陳雲生,仿佛隨時都可以發動致命一擊。

陳雲生身體壓倒最低,靈元匯於雙腿和右手,竹刀隱於手臂內側,準備發動雷霆一擊。正在這時,洞中傳來一陣窸窣聲,一只白毛小狼從洞內蹣跚而出,看樣子剛下生不久,湊到白狼的腹部尋找乳頭。

這一幕令陳雲生原本緊繃的雙腿變得柔和起來,他殺意驟減,看到小狼眼中那抹無害的柔光,他怎麽也動不了殺心。身體放低,雙臂彎曲於胸前,陳雲生匍匐在雪地中。

就這樣一狼一人對峙了一個時辰。天色逐漸轉暗,早升的星辰在太陽還沒落下之時,已然臨於天際,和冰冷的殘陽交相輝映。天空中飄起了雪花,風更加疾了。陳雲生不知道雪花是風吹起地上的積雪,還是天上落下的新雪,落在他後背的傷口處,一陣冰寒襲來。

體內那道靈元仿佛被極寒的天氣凍結,變得遲緩生澀。反倒是奇經中的火氣格外的活躍,借助那一絲一毫的灼熱,陳雲生的神智保持清醒。

也不知過了多就,雪花在他身上積累了厚厚一層,他也變成了雪峰之巔的一處凸起,而對面的白狼,雙目中的戾氣絲毫不減。

此時,陳雲生尚有暴起殺狼的力氣,他知道再過一刻,恐怕連這絲力氣都消耗在著無窮無盡的冰寒之中了。不過剛才小狼吃奶的畫面深深的印在他的心中,如果自己殺了白狼,那小狼勢必孤苦,早晚會葬送在雪峰之巔,和自己的經歷又何其相似。他知道親人離自己遠去的感覺,自然無法刺出那一刀。

遠處幽暗的世界裏,一棵高大的雪松之上,飛雲子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從陳雲生殺熊到和白狼對峙,他都在一旁,明白這種歷練對於他是多麽重要。時至今日,飛雲子才真真正正的將陳雲生當做自己的弟子。

他一輩子沒有傳人,就是因為收徒的要求太高。當日看到陳雲生天靈根的資質,以及一語成讖的名字,他猶有不信。直至今日,看到陳雲生的心境竟然到了如斯的境地,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無奈他冷峻的臉頰實在已經不適合表達任何過分喜悅的表情,若此時陳雲生在他師父面前,一定能看到飛雲子臉部肌肉由於高興而變得有些詭異。

“一流的靈根,超一流的心境。師兄,就算你有七名弟子和百名徒孫又如何,無非是一群庸俗之輩,不堪大用。”飛雲子內心暗爽不已。

陳雲生感到生命的氣息逐漸流逝。他已然入道,對於生命和天道有了模模糊糊的認識。原本微熱的身體變得有些發涼。右手由於緊握竹刀,變得更加僵硬,他甚至懷疑,此刻對面的白狼如果沖上來,自己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不過他不知道,長時間的對峙也消耗了白狼大量的體力,若非護犢天性,它早就不和陳雲生死磕了。

鬥轉星移,天光放亮,太陽透過雲層,斜射在積雪上,激起一陣炫目的白光。奇經中的那點火熱令他感到自己還活著,而對面的白狼甚至連頭都耷拉下來。在生命即將耗盡的最後一刻,白狼站起身來,蹣跚的回轉山洞。

它決定以退步放棄這場毫無意義,卻事關生死的對峙。陳雲生如蒙大赦,輕輕嘆了口氣,當他想要起身的時候,發現問題來了。四肢真是僵硬到了極點,那條靈元河流近乎凝固,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

腦中一點信念支撐起他柔弱的身體,向著前方那點微藍前進。一步,兩步,三步,不到五丈的距離,他不知道走了多少步。就在即將碰到那株幽藍的植物的時候,眼前突然一黑,陳雲生人事不省。

白狼此時從洞中出來,不知吃過什麽東西,它唇邊還帶著一絲鮮血。看了一眼陳雲生發硬的身體,它打了一個響鼻,仿佛在向一個堅韌的對手致敬,然後回轉洞中再也不出。

飛雲子扔掉扣在手中的一粒石子,輕飄飄來到陳雲生的身前,抱起自己的寶貝徒弟,將那根靈芝野蠻的拔起,化作一團流光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