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雍野風雲 第五章 真父子(第4/5頁)

林熠咬著牙,唇皮滲出了血,許久說道:“我的真氣不濟了,有事以後說吧。”

不等釋青衍同意,立即切斷了聯系,默默看著傳音法陣在肌膚上隱去。

他忽然比所有的時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著她芬芳溫暖的懷抱,然後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去,永遠都不要再擡起來。

這世上,還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麽?

他談笑用兵,輕松自如橫掃金牛宮;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動巖於瞬息。在外人眼裏,本該是無限的風光,無比的艷羨,然而,這些所謂光環功業的背後,真正的他又要怎樣做,才能掩蓋自己的無力與苦悶。

師仇未報,摯愛未圓。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潔的另一面,隱藏著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濃重與深沉!

胸前執念玉透過水波熠熠閃光,伸手握起依舊溫潤,但他現在卻只想狠狠捏碎!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離開龍園,獨自去了忘憂崖。

從他的臉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憊與憤懣,然而以往不時浮現在嘴角的那抹灑脫不羈、輕松自在的笑意,也同樣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怒塵已經閉關,負責接待林熠的是他的關門弟子隆雅安,亦是忘憂崖的大總管。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歲,面色蒼白,雙頰泛著胭脂般的嫣紅,這令他原本頗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妖艷味道。

修長的個頭穿了一身金絲繡花寬袍,挺直的鼻子底下,兩片過薄的嘴唇微微上翹,眼裏隱隱閃爍著教人極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他似乎學足了雲怒塵的自負與傲慢,更變本加厲地比雲怒塵多了一股陰冷與囂張,這讓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很不喜歡。

林熠更不喜歡的是兩人見面的地方。

那是一間陰暗的刑室,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見識一下他的刑訊手段麽?這難道,不是另一個刻意安排麽?

一名遍體鱗傷的囚犯,正被血衛從刑架上拖下來,他的手腕與腳踝,分別深嵌著兩枚一指粗的油綠色鐵釘,釘頭系有一根銀色絲線,末端纏繞在脖頸上,勒出數十道血肉模糊的細痕。

可想而知,只要這名囚犯掙紮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銀線便會立刻收緊,扼制住他的喉嚨。

他應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樹,奄奄一息,只懂得從翕動的嘴唇間,發出若有若無的細微呻吟。

“你來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

隆雅安靠在舒適的獸皮椅背上,冷冷掃視林熠一眼,揮手指了指下首的一張空椅,拖長透著施舍意味的語氣道:“坐。”

他以前並沒有見過林熠,也談不上什麽恩怨,可是一想到這個比自己還小上許多歲的年輕人,短短數月間,居然獲得數起重要任務的全權指揮權,成為龍頭座前有數的紅人,他就很不舒服。

不過是一個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進龍園,被奉為上賓,而他追隨雲怒塵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還沒有見過龍頭一面!

一想到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翹得更厲害了。

林熠沒說話,突然轉身走出刑室。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過是想讓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碼的禮儀。顯然,令師沒有教過閣下這一課,我只好越俎代庖教會你。現在,你可以坐下了。”

隆雅安的臉有些青,對視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為你是誰?”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裏落坐,蹺起二郎腿道:“這個問題,閣下不妨去請教龍頭。”

隆雅安踱了兩步,用腳尖翻轉那名囚犯緊貼在地的臉,吩咐道:“灌藥!”

一名血衛撬開囚犯的嘴巴,將一小碗墨綠色的濃汁倒入。

眨眼間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聲嘶力竭地慘嚎起來,可惜他的嗓子早啞了,只能發出“呵呵”的呼吼。

他拼命在地上翻滾,雙手在堅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銀線深入肉裏。

林熠的臉上波瀾不驚,徐徐道:“聽說金城舞還關在忘憂崖未被釋放?”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漸漸把地上的這個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沒有收到山尊釋放金城舞的手諭。”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來,在忘憂崖龍頭的話是不算數的。”

隆雅安的眼皮輕輕跳了一下,寒聲道:“你拿龍頭來壓我?”

林熠微笑道:“我要見金城舞,立刻,馬上,可以麽?”

隆雅安譏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麽?”

呼吼驟然從刑室裏消失,那名囚犯七竅中流出黑血,身體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