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二集 熔金裂寒 第四章 姐弟(第2/5頁)

“所以,你和我一樣,也恨他?”

林熠問道:“於是躲入禪堂,再不問世事。”

婦人坐回蒲團,回答道:“錯了,我和你不同。而且,事實上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同情他、憐憫他。只有無知的人,才會對他充滿莫名其妙的仇恨敵視。”

林熠沉聲道:“顯然,你已將我歸入到這類莫名其妙的人裏。但你不明白,至少令堂離去時,能夠等得及他來看上最後一眼。而我的娘親,彌留的雙眼只有空白。”

林熠的腦海中,忽然浮現起金城舞和他的母親。

那位憔悴憂傷的婦人,在床上堅持著最後一縷氣息,無聲地渴望窗外奇跡的出現。

他醒悟到,其實她並不恨金裂寒,這個魔頭不由分說地奪走她的一切,但同時,也掠走她同樣冷傲的心。

有時候,林熠已分不明白,究竟自己的內心,有多少已經融入金城舞的影子?不知不覺中,用一個當事人的身分,悄然踏入另一段纏綿二十余年的恩怨情仇中。

“他去了,我知道的。”

婦人徐徐道:“只是他太自負、太高傲,所以選擇躲在一邊,不願露面。直到看見令堂下葬,他才離開。”

“那不是自負,我更願意把它看作是一種懦弱。”

林熠冷冷道:“堂堂的魔宮之主,可以面對千軍萬馬,卻不敢再見曾受過自己傷害的愛人一面。”

婦人擡起頭,直視林熠,低聲道:“別忘了,他畢竟是你父親!”

林熠默然,安靜地坐下。

婦人惆悵地嘆息道:“小時候,我很擔心你軟弱的性格太不像他,會不討喜歡。好在,你不愧是他唯一的兒子,血脈裏流動的,無可否認,依舊是來自於他的傲氣與自信。”

“我一直很感激你,那時候常背著他來探望我們。”

林熠緩和了口吻,說道:“其實娘親也很想見他,只是恨他不願低頭,所以才一直拒絕他。”

婦人道:“我也謝謝你,能夠在這個時候回來。看得出,你的修為已經很高了,卻並非源自金牛宮的心法。但無論如何,你肯回來,就說明心裏還是放不下他。”

“你不擔心我回來,是為了和你的丈夫爭奪未來的金牛宮宮主寶座?”

林熠問道。

“你想聽真話麽?”

婦人緩緩道:“真有這麽一天,我會毫不猶豫站在你這一邊,希望你能夠勝過不為,坐上宮主的位置。”

看到林熠的眼睛裏掠過一絲詫異,婦人微笑道:“不要以為我是在背叛自己的丈夫。相反,我認為這樣的結局,才是對他真正有好處。你不清楚,不為原本並非是像現在這般,熱衷權術與功利,否則當年我也不可能嫁給他。”

林熠問道:“那是什麽會使一個人改變那麽大?”

婦人道:“開始是為了生存,後來才是名與權。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的另一個至親之人。處在這兩個本應是最親近的男人之間,你說我除了避世禪堂,還能夠做些什麽,說些什麽?”

林熠道:“我聽說,逆天宮一戰後,他為了修煉魔功,常年閉關將事務交與金裂石處理。後來逐漸察覺到了金裂石的野心,又扶植鄧不為與前者鉗制對抗,直到形成今天的局面。你,的確做不了任何足以改變結局的事情。”

婦人道:“但是你能,你的出現,可以讓原本注定悲慘的結局,產生好的改變。只要你願意,一定能夠做到。所以,請你幫助我,不要讓不為和我們的父親最後拔刀相見,拼到你死我活;不要讓我不得不在丈夫與父親之間作出抉擇。”

“或許你太悲觀了一點。”

林熠道:“老爺子似乎早已智珠在握,不需要任何幫助。”

婦人蒼白的臉上流露出淒然,輕輕地說道:“但他已不可能活過三個月。”

林熠一震,心中湧起猛烈的驚濤,不自覺地壓低聲音道:“不可能!”

婦人幽幽道:“這是金牛宮最大的秘密,加上你,目前也只有三個人知道。但事實上,不為和二叔也一定察覺到了什麽,才會暗中加緊布置,宣兒的婚事,正是由此而來的產物。幸好,發生意外的劫案,才沒有再傷害到一位無辜的少女。”

林熠道:“我懂了,正因如此,他才會那麽著急的來見我,甚至開口要我留下來,不要走!”

婦人道:“二十年前逆天宮一戰之後,他獲取到失落多年的《金典梵章》,開始恃強修煉。起初還沒什麽,但最近幾年,體內積郁的魔意已漸漸克制不住,遠遠超出了心念能夠控制的範圍。

“三個月,是魔意決堤反噬最樂觀的估計期限,也許還會短上許多。”

林熠問道:“沒有別的救治辦法麽?”

“有一個,但等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