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三集 京師花會 第三章 大雷雨(第3/4頁)

有一回他的外甥逞勇鬥狠,對方不堪侮辱,一怒之下拔刀將其殺死,人人都以為郭解會為死去的外甥報仇,誰知他找到兇手問明內情後,竟說:“我的外甥不講道理,你殺他應該。”於是自行收屍安葬了外甥。

從此郭解的名頭越發響亮,逐漸成為中原豪傑仰慕拜服的草莽翹楚,他在關洛一帶的威名,甚至蓋過了翠華宗宗主清醒真人和朝廷禦用天師李少君,沒想到這位鼎鼎大名的俠客,竟是身材如此矮小瘦弱的一個人!

“嘩——”

郭解隨手一擲,六枚彩頭在桌案上翻動,始終不肯老老實實停下。

程若顰一奇,小聲問身邊的李敢道:“這是怎麽回事?”

李敢眼睛須臾不離地看著桌案,笑了笑:“是郭師叔和項會主在鬥法。”

程若顰詫異地望向兩人,只見郭解的右手擲出彩頭後兀自懸在空中,五指向下稍微蜷曲不斷地微微挑動,就像正在撥弄著一排看不見的琴弦。而坐在他對面的項嶽則單手握杯,另一只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案邊,手指頭卻也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擊,發出充滿韻律的“咄咄”脆響。

兩人的表情都顯得異常悠閑,旁人絲毫瞧不出異狀。

相比妻子程若顰,李敢自然領悟得更多。

他明白,這已不單單是項嶽與郭解之間的功力角鬥,兩人更是在不露聲色地較量著智慧、耐心、冷靜乃至對局面的判斷力,甚而穿過窗縫吹入屋裏的每一絲風,也都會成為他們絕勝的關鍵。猶如平靜水面之下的暗流,洶湧奔騰殺機四伏,在這方寸之間只要稍有疏忽,便會招致對手致命的攻擊,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相距不到五尺的李敢和程若顰,非但感覺不到一絲氣流拂面,甚至連幾案上的火燭都平穩如故,那六枚在兩股沛然莫禦力量角逐拉鋸之下的彩頭,更是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這等修為用“驚世駭俗”四字形容,也毫不為過。

漸漸的,兩個人的身體都開始散發出蒙蒙光霧;稍有不同的是,從項嶽體內騰起的是一蓬深幽紫光,而郭解所煥放的卻是如秋水般澄清的碧光。

幾案上的彩頭還在骨碌碌無休無止地翻轉,仿佛被一條透明的絲線拉扯著,令它們身不由己地跳動翻躍,同時也牽扯著屋中四人的心。

“嘩啦啦——”

猛然一陣大風拍開窗戶,屋裏燭火驟滅。

狂暴的風雨聲裏,程若顰依稀聽見“啵”的悶響,桌案上的六枚彩頭齊齊碎裂。

只聽“砰砰砰砰砰”一串密集的拳掌交擊聲過後,項嶽的笑聲在屋內響起:“碧瀾洗晴空,郭兄的神功果有獨到之處,項某領教了,咱們後會有期。”笑音還在風中雨中回蕩不絕,人已如黃鶴一去渺渺無蹤。

“啪!”

李敢鎖上窗,重新點燃火燭,桌前只剩下郭解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裏。

“他就這麽走了?”程若顰怔怔望著桌上的棋盤,除了少了六枚彩頭,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未曾發生過,就像作了一場奇怪的夢般。

“走了。”李敢柔聲安慰妻子道:“而且今晚不會再來。”

“痛快!”郭解突然一拍桌子,手背上赫然多了一條殷紅色的指痕,道:“可惜郭某從不飲酒,否則真該為方才一戰痛飲三杯!”

李敢悠悠道:“項嶽冒雨夜訪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進宮內。不知陛下將作何反應?”

“項嶽夜襲李廣府邸?”長樂宮中,天子劉徹坐在龍案後徐徐問道。

數百支火燭將空蕩蕩的大殿照得通明,一蓬蓬從殿外吹入的雨霧,在燭火中映出幽暗的彩光。張湯跪侍在天子身前,回道:“是,根據密報,他和郭解曾交手,兩人應是棋逢對手,最後項嶽知難而退離李府。”

劉徹拿起案上擺放的另外幾封密報,嘿然道:“陳掌、金俗府宅遇襲,高凡被擄,如今連李廣父子也險些被項嶽擊殺,他們這麽做僅僅是為了尋仇嗎?接下來他們又會對付誰?平陽、李少君或是公孫敖?”

“臣不敢妄言。”張湯沉聲道:“表面看來,這幾起沖突全是由去年李府婚宴的恩怨而起,可湊在一起未免過於巧合。僅用‘不約而同’四個字頗顯牽強。”

“不約而同?應該說是囂張!”劉徹眼中爆出冷光,重重一哼道:“衛青、霍去病、李廣父子,盡皆是朝廷肱骨之臣,除去他們便等若斷了朕的左膀右臂,這分明是早有計劃的陰謀。巫域、霸王會,還有來自匈奴的魔門高手,他是打算孤注一擲和朕攤牌了!”

緩了緩語氣,他又問道:“衡山王的那個寶貝兒子今晚在做什麽?”

“啟稟陛下,劉孝今晚足不出戶,在長安的衡山王府邸中,與一群文人吟詩作樂。”張湯稟告道:“目前看來,他似乎對自己在長安的一舉一動,都十分小心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