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五集 玉華傷 第二章 往事重來

四年前某夜的燕然山北鬥宮內,賓客、喜宴、歡笑聲中,一身喜服的新郎科槐匈迎來了平生最志得意滿的一夜。

誰能夠想到,他居然娶到號稱北鬥宮第一美女的同門師妹折蘭胭。

即使科槐匈本人,直至洞房花燭的一刻,也不禁覺得自己是在作夢。

但這夢很快就在驚愕中破碎。他像一頭受傷的怒獅狂吼著跳下床,沖著新娘吼問道:“那傳聞是真的?”

折蘭胭蜷縮在床角只是搖頭不答,美好的身段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科槐匈的視線下,可惜科槐匈已無心欣賞新婚妻子的美麗,似瘋了一般在洞房裏來回走動,霍然駐步問道:“是不是他,你說是不是他?”

“別問了,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完美。”折蘭胭驚訝地看著丈夫匆匆穿起衣衫,一縷懼意湧上心頭:“科槐,你要幹什麽?”

“殺了他!”科槐匈咬牙切齒地回答,找了一圈卻沒尋到自己的蕩日金槍,才想起今晚是新婚之夜,這等兇器自然不會被擺入洞房。

盡管匈奴人有收繼婚的習俗,在男主人死後兒子可以續娶後母,弟弟可以收取嫂嫂,但這並不意味著他科槐匈可以隨隨便便讓別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更何況他還沒死呢!

“不行!”折蘭胭一把抱住科槐匈粗壯的腰杆:“相信我,不是他!”

“那是誰?”科槐匈回頭瞧著妻子,惡狠狠道:“你說呀!”

“我不能,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折蘭胭乞求地仰起臉道:“別去,科槐……”

“啪!”科槐匈重重一掌將妻子扇倒在地,獰笑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護著他——這個畜生,我要用他的血洗凈這奇恥大辱!”

一想到自己有可能會被同門在背後戳戳點點譏笑羞辱,他愈發地怒不可遏,帶著九分醉意沖出洞房。

“科槐!”折蘭胭起身想追,猛然意識到自己絲縷未掛,又急忙止步。

不理會詫異的賓客,不理會上前道賀的親友,科槐匈瘋了一樣一腳踹開自己要找的那扇門。

屋裏的燈火還亮著,霍去病爛醉如泥地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地上有兩個歪倒的酒壇,還有一灘刺鼻的嘔吐物。

“霍去病!”科槐匈沖到床前,蒲扇大的雙手抓住霍去病的肩膀猛烈搖晃。

霍去病吃力地睜開惺忪醉眼,模模糊糊看到了科槐匈兇惡憤怒的臉龐在自己面前不停地晃動,打了個酒嗝又把眼睛閉上,半夢半醒地說道:“別搖,我要睡覺——”

科槐匈一把將他從床上拎起,幾乎臉貼到臉低問道:“說,你是不是跟她上過床?”

“她是誰?”霍去病垂著頭,醉醺醺地隨口說道:“我師叔嗎……好像不止一回。”

“砰!”

科槐匈一拳打斷霍去病的鼻梁,怒吼道:“小畜生,我殺了你!”

霍去病仿佛不覺得疼,睜開眼“噗”地一笑道:“你是誰,為什麽殺我?別鬧……”

“我是你師伯科槐匈!”怒發沖冠的新郎忍無可忍,將霍去病扔回床上揮拳猛擊。

門外站滿了訝異的賓客,但誰也不敢進來勸架。何況挨揍的是一個他們向來就不喜歡的漢人,疑惑的眼神裏更有幾分幸災樂禍之意。

“科槐!”穿戴好的折蘭胭終於趕到,伸手擋住科槐匈又欲砸落的鐵拳。

床上的霍去病嘴角淌血,鼻青臉腫,身上的肋骨也斷了兩根。

他似乎已經清醒了過來,但既沒有反抗也沒有求饒,只是竭力撐著眼睛面無表情地盯著科槐匈。

“放開我!”科槐匈背後幾處穴位一麻,猝不及防遭了暗算,軟倒在折蘭胭懷裏。

“小霍,對不起。”折蘭胭滿臉淒然歉疚,將科槐匈笨重的軀體拽出房門。

霍去病呆呆望著她和科槐匈離去,傷口火辣辣地在疼。

他木然伸手想在床上尋摸什麽,猛然大叫道:“酒呢,誰拿走了我的酒!”

一口熱血從胸腔內噴出,染紅了床榻。

他怔怔地躺著一動不動,兩滴淚從眼角悄悄地滾落……“嗚——”

低沉悠遠的牛角在群山間回蕩,河面上徐徐駛來兩條小筏。

那名吹動牛角的玉華殿弟子向鳩陽婆等人躬身道:“請諸位登船。”

霍去病在科槐匈怨毒的目光監視下,跟在龍邪禪身後上了第一條小筏。

船工熟練地撐動小筏,載著北鬥宮四大長老和霍去病漸漸駛向河心。

清澈的河水從兩峰相夾的河谷中順流而下,隱隱可以看到底下光影晃動的礫石。

霍去病孤獨地坐在筏尾,靜靜看著小筏駛入了悠長的河谷中。

頭頂的藍天仄成一線,初秋的陽光灑照在他烏黑頭發上閃爍著點點金光。過去的種種譬如身外的河水,已然隨著歲月的流逝一去不返,但心底深處的傷卻兀自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