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四集 瀚海日出 第二章 千葉小慈與狐狸精

“說,我什麽地方裝得不像,你怎麽知道我是在說謊?”

厲虹如念念不忘地惦記著這個已困擾了她四五天的疑問,頗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勁頭。

長安冬日的夜晚有如一個迫不及待的孩子,總是來得很早。剛吃過晚飯,最後一縷玫瑰色的夕陽便匆匆離去,將整片天空留給了初升的明月和點點閃爍的星辰。

幾個人圍在火爐邊閑聊,厲虹如嘴裏的零食沒斷過,腳下滿地狼藉。

高凡捧著卷書簡心不在焉地讀著,腦袋裏苦思冥想著一個能讓自己溜出去的完美理由。他無奈的發現,奇鳳雨宛若事無巨細一管到底的超級保姆,要想躲過她的眼睛走馬章台,簡直比背下整卷《詩經》還難。

今晚魯鵬在軍營值夜,沒有回來。少了他的大嗓門,新居裏似乎冷清了許多。

霍去病和奇鳳雨在玩陸博,聽到厲虹如又在追問自己,他淡然回答道:“還是那句話,如果我輕易告訴你答案,你轉眼就會忘記。來之不易,才會印象更深。”

五天前,厲虹如佯裝火熠神鼎丟失,想作弄霍去病,卻被對方一眼識破。她不服的追問其中原因,霍去病卻提出了一個交換條件——厲大小姐必須載歌載舞的娛樂大眾一次。

“好,我唱!”厲虹如說這三個字的時候,分明在咬牙切齒。

“光唱不行,還得一邊唱一邊跳,是吧?”骷髏頭落井下石道。

“那是當然,我幫你伴奏。”高凡也來了興致,用竹簡在掌心擊打節拍問道:“想唱什麽,<淇奧>怎麽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呸,誰要你假慈悲瞎摻和。再說,憑什麽本小姐要唱讓你們男人得意的歌?”厲虹如氣哼哼地道。

爐火和燭光的映照下,厲虹如嬌俏的身影伴隨著歌聲翩翩起舞,纖指如花般嫵媚綻放,空靈悅耳的嗓音如泉水般從她的歌喉中流淌而出,唱的卻是《詩經》<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淒淒,白露未曦。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一時間倒把小廳裏的幾個人看得呆了。

等到歌停舞歇,高凡還睜大眼睛怔怔地盯著厲虹如,滿臉的不可思議。

厲虹如雙頰酡紅,微微嬌喘著,不解氣地道:“看什麽看,沒看出本小姐這次被人整慘了!浪子高,還不端水來,渴死我了!”

“是,是!”高凡如夢初醒,忙不叠雙手將茶盞捧到厲虹如的面前,嘆道:“原來小如的歌舞造詣如此絕妙。老魯不在,可虧大了。”

厲虹如喝了口茶,剪水雙眸瞟了眼霍去病,恨道:“你還不快說?”

“丟了東西的人通常會一遍遍的搜查自己身上所有可能存放物事的地方,失物越珍貴越是如此。”

霍去病將棋盤上的子向前推進了一格,接著說道:“而你厲大小姐,先是噘著可愛的小嘴把手探進袖兜,搗鼓了幾下,然後就臉色大變,看似慌張卻一點也不著急,連手都懶得從袖口裏抽出來再找找其它地方,顯而易見,厲大小姐是沒有丟失過重要物品的經驗。”

“我沒有,你就有了?”厲虹如仍忍不住反駁。

“有,我曾經丟失過一件很珍貴的寶貝。”霍去病淡淡道:“但它是遺失在我心裏。”

“小霍這話說得大有老莊遺韻。”高凡把身子往霍去病面前湊了湊:“是女人?”

“咄!”他的腦袋上很快吃了一記爆栗。厲虹如怒道:“肮臟!”

“什麽嘛!”高凡委屈地揉著發疼的腦殼,“難道你不想知道?”

“好熱鬧啊,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在奇鳳雨新聘的仆人引路下,紅光滿面的鴻運堂二掌櫃馬聚才大咧咧地走進來,那架式一點兒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喂,你是誰,怎麽可以私闖民宅?”高凡叫道,他和厲虹如、奇鳳雨都未曾見過馬聚才,與這位二掌櫃實屬初次相見。

“小人馬聚才,長安鴻運堂的二當家。”馬老板將隨身攜帶的兩個禮盒往幾案上一放,笑呵呵的施禮道:“咱和霍公子是老相識,好朋友。”

奇鳳雨不禁想到魯鵬曾經說過的那句經典名言:“朋友是用來送死的;只有兄弟,才會拿命去為他拼。”嘴角露出一縷有趣的笑意。

霍去病也沒想到馬聚才會這麽快就登門拜訪。

淮南王一案卷入了數萬人,抄家殺頭者不計其數。這位馬老板和他的鴻運堂居然能夠安然無事,顯然頗有道行,絕非尋常商人可比,當下問道:“老馬,事情辦得如何?”

“霍公子交代的差使,咱哪敢怠慢?”

馬老板自來熟地一屁股坐到高凡和霍去病中間,嘴唇差點貼上耳朵,壓低聲音道:“六百匹大宛國良馬,全部經過嚴格篩選訓練,已經到了雁門。等春暖花開,咱就親自給您送到武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