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七十五章 敢應否

兩道身影穿梭在火勢頹弱的樹林中,還未被徹底燃燒的樹幹上掛著大大小小的油脂,在高溫炙烤下發出不絕於耳的啪啪聲。範旭所經過之處,兩畔火焰驟然熄滅升騰出輕煙。

玉樞落後五步安靜地行走,首領沒有開口說話他便一直這樣沉默下去,目光也始終落在五步外首領的腳根上。

“為什麽!”

“呃……”玉樞不明白首領這話究竟是何意,茫然地擡頭朝前方望去,目光隨後被那醜陋不堪的藤條箱吸引。

“你的每一次落腳都恰好覆蓋了我的腳印,這是為什麽?”

玉樞臉上出現一抹紅潤,如小女兒姿態:“也許……是巧合吧!”

“巧到你的步伐頻率也和我保持著一致,無論我快與慢,從進入樹林開始,從無例外。”

玉樞緊了緊捧在手上的劍,這是首領的劍,沉甸甸的劍鞘卻掩藏不住劍的鋒芒,讓玉樞生出捧著一株仙人掌的感覺,若不是時刻提醒著自己,他早已將手中之物拋了出去,就在首領開口說話的那瞬間,這柄劍上的氣息更凜冽三分。

劍上令人窒息的氣息讓玉樞明白,自己必須得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玉樞從來不覺得自己愚鈍,不但如此,他甚至毫不猶豫地相信,自己是天目中為數不多的聰明人,不然首領何必讓太羅這些腦子裏永遠只有命令、血腥、女人的家夥聽從自己調遣。玉樞在這瞬間想到七八種合理合情的答案,但說出口的卻是最蠢的一句話:“因為我想成為首領您一樣的人。”

耳中傳來的是範旭嘿嘿的冷笑。

“我知道這樣的答案很蠢。”

“豈止是蠢,簡直是蠢到令人發指的地步,如果這是馬屁的話,無疑是我知道的最憋足的馬屁。”範旭放慢腳步看著四周被燒成黑炭的樹木:“如果剛才從你口中說出來錦繡文章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因為我不需要這樣的人;如果我聽到的是大義凜然或平庸不堪的話的話,你不會死。但我會將你再次踢回卯組。”

不知什麽時候,冷汗早已爬滿玉樞脊背,但他卻不敢多言,只是同樣放慢腳步,一如既往的每一次都恰好將範旭的腳印覆蓋。伴君如伴虎在玉樞看來已經不算最恐怖的事,首領的性情翻覆在天目是有名的。

範旭繼續說道:“在十多年前,那時候我具體多大已經忘記了。我也是如你這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一個人身後,我心裏就一個念頭,我要成為和眼前這人一樣偉大的人,我會在他走過的道路上重新走一次。當時那人也問了我同樣的問題。”

玉樞沒有愚蠢到去問首領當時的回答是否和自己剛才回答大相徑庭,反問道:“當時問首領話的人是影主?”

範旭毫不避諱地點點頭:“那時候我始終相信,只要努力了、付出了,就會有回報。我相信你此刻的想法也是如此。”

“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範旭輕輕搖頭:“在修道界,成功與付出從來不會對等,還會有更多的東西制約著你影響著你。這些東西會讓一部分人超然於他人之上,也讓一部分人沉淪為他人附庸,再不濟者平庸一生默默無為。”

玉樞已經明白首領要說的意思:“比如身世地位、天賦天資?”

“我知道你心高氣傲、不肯服氣,而且要讓你明白這些必非得要你自己去碰得頭破血流。當你真正明白了一些東西,它們才會真正屬於你。越是聰明人越是不願意低頭,實際上到你認識到這些的那一刻,你大概已經被磨得沒有了棱角,真不知這是聰明人的悲哀還是不幸?”

“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玉樞這句話比範旭更加斬釘截鐵。

範旭卻沒有反駁,只是晃了晃手上的藤條箱:“這箱子主人的身份你該猜到了。”

“那又如何,不過是享父輩福蔭的二世祖。”玉樞自然知道首領口中所指,徑直說道:“影主修為諱莫高深,他得到的卻只有這麽一點,以為賺了一個夜叉的兇名就可不將他人放在眼中,首領敢與君嶽抗衡,自然不會在乎這廢柴翻上天去。”

“連我都要恭敬稱他一生少主,你又如何能躲得過?這就是身世上的優渥;至於廢柴嘛,以前他確實如此,但現在如果誰還把一個道神同體的人稱為廢柴,恐怕世間所有修道者和煉神者都要羞愧得自殺。”

玉樞目不轉睛地盯著藤條箱,如果這話不是從首領口中說出,他必然會第一個提出否定,因為道神同修這樣的事就和魔神大戰的典故一般,只在傳聞中有只言片語的被人們提起,大荒真正的歷史上從來沒有記載。

“這是夜叉安身立命的殺器,比雙刀更可怕的大殺器。只要它一天在我手中,夜叉就永遠也不可能走遠。”

玉樞聳動者喉嚨,又抿了抿嘴問道:“就是在婚禮上殺害乙組兩人的那張長弓?”婚禮上那一幕一直讓玉樞難以忘懷,本來只是空蕩蕩的弓弦,一旦被拉動便立即有精光在弦上凝聚出一支長箭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