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二十七章 小姐請自重

宋鈺看著桌面上的一攤粉末,興致勃勃。

張廣厚注視著宋鈺,但他並沒有從這年輕人眼中看到卻不是慌亂。他當年就是憑借這一手駁元離甲折服無數人,從而力排眾議坐上海客王的寶座,結果在這年輕人眼中卻成了街頭賣藝的小把戲,這對他來說有種明珠暗投的屈辱感。

宋鈺極力保持著自己無知無畏的笑容,心中卻是翻起驚天波瀾,這樣隨手將杯子震成粉末他也能做到,讓他吃驚的是壓根沒有感受到任何一絲真元波動,直到這一刻他才將來天海樓後所有的事飛快在腦海中回憶一遍,作為刀客的左都始終不願下重手傷人,答案也呼之欲出。

宋鈺選擇天海樓也是有考慮,能在這裏吃早茶的人非富即貴,只有這裏才能找出夠分量的人,他也確實存在釣大魚的心思,可是咬鉤的不是大魚而是龍魚,這明顯超出了宋鈺能夠掌控的範圍。

“說吧,我在聽!”張廣厚微微後仰,將身軀完全靠在椅子靠背上,開始思考著用什麽樣的方式殺這書生比較合適,殺人其實很簡單,他身後這些人,每一個都可以將這事辦得極好,但在此刻張廣厚看來,最好的法子自然是讓這書生自己從這三樓跳下去,可是如果只是摔斷了手腳,豈不是還要再殺他一次?

張廣厚身後的人群悄然分開,一個裹著勁服的女子從分開的人群中走過來,如一只悄無聲息的黑貓般出現在張廣厚身邊,這女子年齡約莫在二十歲上下,腦後紮著馬尾,一走動起來頭發也跟著左右搖擺。那女子大咧咧地朝張廣厚叫道:“義父!”

張廣厚點頭唔了一聲,意外地問道:“你怎麽來了?”

“衣雲聽說有人在這裏生事,我擔心會擾了義父興致,所以趕過來看看。”衣雲說話的時候不時那眼睛瞟著宋鈺。

張廣厚又扭頭看了宋鈺一眼:“你認識這家夥?”

“《北域佳人》和《天仙子》就是出自這書生之手,以前在樂坊見過這人一面,難道就是這書生生事?”

張廣厚終於認真地打量了宋鈺數眼,宋鈺容貌並不出眾,勉強和俊朗沾得上一絲關系,但絕對是那種丟在人群中很快就被會遺忘的那種,衣雲從天關城回來的時候,還特意向他唱起過這首歌,說實在的第一次聽並不算動聽,而且音律不齊,但接下來的幾天他腦海中一直在回響著這種調子,就像著魔一樣,心中一默便有畫面躍然腦海,在聞所未聞的西子湖上,一個俏麗青春的女子撐著竹蒿隨波而行,那如一束陽光的長發在暖風中搖曳生動第一次,張廣厚生出一個念頭,要去天關城看看那絕世而獨立的樂坊女子——月嬌。

只一眼就夠了。

可惜沒多久就聽說月嬌是弱水的殺手,死於跳月節上,留下的只有那半闕《傳奇》。

張廣厚還沒說話,衣雲卻沖宋鈺微微頷首致意,像模像樣地拱手叫道:“宋先生。”

宋鈺暗自苦笑,這女子一聲殺氣毫不遮掩,叫出這聲先生便顯得更加不倫不類。羅雅丹卻是警惕地注視著這忽然出現的女子,平心而論,這個叫衣雲的女子身材精致,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韻味,容貌也算姣好,但總是給羅雅丹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衣雲俯身在張廣厚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張廣厚閉目點頭。

衣雲再沖宋鈺說道:“鑒於以前羅氏買賣行也是麥盟的一份子,麥盟既然收了月供卻沒有做到相應的庇佑,麥盟也有一定的過失,但其根源不再麥盟。我愛惜先生才華,若先生這樣死於爭鬥之中,怕是可惜,所以今日這事我請示義父後,暫且作罷。”

此話一出,最先表示反對的卻是身後那些青皮,其中一人毫不猶豫地站出來,直視張廣厚問道:“海客王這是何意?張大哥屍體尚溫,你們卻要與這殺人兇手握手言和?”

連宋鈺也覺得這轉變似乎有點突然,回頭望了望羅雅丹,但羅雅丹一樣茫然地看過來。

那家衣雲的女子轉頭望著那人:“羅成是水磨王的門下,義父本就沒有出面的必要,只是大家同為麥盟一脈,既然遇上了自然要問個明白,這人雖有過失殺人,但說到底也是麥盟的主顧,羅家出事他們來追問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怕是你看上這細皮嫩肉的年輕書生了吧?張衣雲,別忘了你現在是友情公子的未婚妻,難不成還想將這書生收入自己幃簾之中……”那人還沒說完,張衣雲手中已經抓起一把筷子,就要反擲過去。

張廣厚輕輕說道:“放下。”

衣雲豁然而動,果真將握在手上的一把筷子放下。

張廣厚這才向宋鈺笑笑,又遙遙朝羅雅丹拱手道:“海口城風激浪高,民風彪悍,大小姐出門在外還是當心一點,張某就不遠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