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二十章 授首

烏蠻視若無睹,踏步而來。

烏蠻眼中精光閃爍,仿佛有一團風暴正在其中孕育,隨著他的不斷靠近,那團風暴愈發猛烈。

宋鈺心中驚悚莫名,他從來沒有見著過有人的眼神能這樣恐怖若斯。宋鈺遇著無數高手,有如李浣父親般一眼能望斷煙塵者,有如聞祝一般看似恬淡卻雌伏若猛獸者,更有如花蝶般如金剪掐斷記憶著,但這些人大都不如眼前烏蠻這樣讓人感到如刀割般的痛楚。

宋鈺本能地想要將眼睛移向一邊,他毫不猶豫地相信,若是和烏蠻對視這一眼,怕是下一瞬間,恐怕自己眼睛也要被刺瞎。

最終他終於還是沒有移動,立於山巔,自有神念將烏蠻眼中的殺意割為千百道,然後轉嫁到身邊的巖石、草木中。

縱然如此,依然有一部分殺意在烏蠻這一望之下刺來,像一枚釘子釘入宋鈺眼眶,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刺入大腦。

宋鈺心中驚竦,在這眼神下他忽然覺得渾身軟弱無力,一個想法竟然從腦海裏升起:“就這樣吧!”這想法迅速融化著宋鈺的戰意。

烏蠻殺意一鉆入宋鈺頭部,識海內便激蕩起無數朵浪花,其中幾粒水珠在水花碰撞下沸騰而起,一瞬間便沒了蹤跡。驀然,一道冰涼的氣息從宋鈺識海中瘋狂滋長,霎時間他眼中再次迸發出執著的鋒芒,翹首仰頭。

火石電光之間,烏蠻已經靠近宋鈺身畔一丈左右,本要一掌將已失去鬥志的夜叉斃於掌下。剛才更是借助虛無杵中散逸出來的力量,如釋神威般壓向夜叉,沒想到夜叉體內忽然湧出一種神妙而奇異的力量,瞬間將虛無杵散發出來的氣息沖刷掉。

烏蠻繼而大驚,從這道力量中他感受到一絲熟悉的氣息,隨即將這種驚訝化為憤怒,因為這道氣息給他帶來了這一生最大的恥辱,左肩斷臂隱隱開始作痛,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如咆哮的怒吼:“神座!”

斷臂之辱,唯以血終。

烏蠻雖然不知道夜叉身上為什麽會出現神座的氣息,但卻更堅定了殺夜叉的決心。

掌心間風雷萬象,擡掌便朝著宋鈺拍來。

宋鈺沉醉於至靜至寂中,整個人仿佛都與山崖上的草木溶為一體,感受著他們的枯榮興衰。無數的草木也為宋鈺提供了無數的畫面與力量,烏蠻那看似快捷的動作都在宋鈺腦海中雨巷勾勒出下一步的軌跡。

二尺直刀劈空而來;

秋風未至,寒蟬先覺。

左手的散華驀然而動,如擎天巨柱般出現在烏蠻掌下。

直逆而上的直刀和烏蠻真元碰撞在一起,卻詭異地沒有絲毫聲響,僅有無數如蛛網般細秘的真元如春藤繞樹般纏繞,散華上如火焰般真元在風雷下吞吐晦明,幾次都差點熄滅,最終卻又再次煥發出生機,往復幾次後直刀刀身通紅如火,終於還是在烏蠻那狂暴的真元和宋鈺真陽炁下發出一聲脆響。

乍然碎裂。

與厚重的散華不同,直刀夜叉卻如花叢中翩翩而舞的蝴蝶,在毫無軌跡可言下從烏蠻下頷一掠而過。

碾碎散華的手掌轟然下拍,雖被宋鈺躲過頭頂,卻依然結實地拍在肩頭上。

自從魂蟒袍給歌舞魔劈出裂痕後,魂蟒已不再出現,僅是卸掉烏蠻一部分真元,依然有大半真元從魂蟒袍上直透入體。

烏蠻的真元力從肩頭直入心坎,繼而如煙花般炸裂開來,沿著四肢百骸發散。宋鈺自覺胸口一陣煩悶,隨後口吐鮮血地倒退出數丈,腳下巖石沿著宋鈺倒退的方向紛紛化作粉末,駭然驚人。

“可惜了,你本可以成為最好的殺手。”烏蠻面無表情地甩掉嵌在掌心的一塊鐵屑,這是直刀散華炸裂時其中的一塊碎片:“可惜你選擇了成為我的敵人。”

宋鈺手中,二尺直刀平端。

刀尖處,沾著一點血跡,嘴角上掛出一抹笑意。

烏蠻伸手往自己脖子上輕輕一抹,對於這點點皮外傷毫不在意。宋鈺微微扭頭,一口血沫子吐到身畔腳下:“歌舞魔本沒有實實在在的肉身,全是依附於你斷臂上,靠吸取你的真元來恢復他自己,同樣他也為你提供了比正常人還要強悍的手臂,你覺得這是‘雙贏’,卻不知在答應歌舞魔的哪一刻,已注定了你今天的失敗。”

烏蠻發出狂傲的笑聲,罕見地沒有上前,而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著:“死在眼前還要說大話,你是第一個!”

“歌舞魔一見大勢不妙,立即舍棄你這具肉身遠遁千裏,但畢竟是曾經依附在你身上過,多少會留下一些東西在你體內,你也許不會知道,歌舞魔留在你體內的東西恰好是一些家夥特別想要裹腹的。”宋鈺微微一笑,反倒向烏蠻輕輕走去,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你的真元侵入我體內,試圖將我心坎震破,你在等待著我身死道消的那一刻,假如我說我的真元並不在心坎,你會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