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神邸 第十一章 拖油瓶

一劍擎空,有玉人俏立劍上,裙擺飄搖。

奪人依然是雲淡風輕低頭看著火焰,似乎壓根沒有注意到那仿佛從虛空中忽然鉆出來的一人一劍,火焰在注視中被瘋狂壓抑,縮小到只有些微黯淡的火光。

力鬼是第一個站起來的,也是唯一一個站起來的人,抓著手中已經啃得見骨的半只竹雞如抓著一柄鋒利匕首,無聲地注視著對方。

宋鈺擡頭仰望,眼中閃爍過一抹驚異。

羅雅丹一會看看宋鈺,一會又擡頭望著海站在劍上,飄逸出塵如仙子般的女子。

樹林中,氣氛頗為詭異。

“宋鈺!”羅雅丹最先打破這沉默的氣氛,發出尖銳而高亢的聲音,因為宋鈺和她坐得比較近,對方能看見的自然是她也能看見的,在反復確認後,終於出離的憤怒了,隨即展顏一笑偏頭問道:“好看嗎?”

這聲音很低,但這幾人無一是庸手,將羅雅丹的話一字不漏全聽進耳中,奪人本想擡頭的,被羅雅丹這麽一說,連忙打消掉這個想法。力鬼呵呵一笑,心中想著:“早知道我也不站起來了,坐著擡頭能看得更多。”

劍上那女子冷哼一聲,一道磅礴如江河的真元如大山般直壓而下。

力鬼心中大駭,這女子真元便如她腳下長劍一般鋒芒畢露,竟然升出一種不能與之面對的寒意,腳下情不自禁滑出數尺,每退出一步便在地上留下數寸深的腳印。奪人神念驟放,被壓抑的火苗如潑油般飛竄半丈,朝著頭頂女子卷去,而他本人卻飛掠到十丈外的一棵大樹上,信手一招,無數枯葉從地上倒飛而上,在他身畔徐徐盤繞。

宋鈺捂著眼睛哎呀地叫了一聲,身子狼狽不堪地在地上翻滾幾下。

力鬼看著宋鈺那丟臉的表演,這家夥竟然想到去看人家裙底風光,這女子沒有一劍殺了他都算客氣的了,至於吃虧嘛!

從來沒聽過夜叉是喜歡吃虧的主。

惟獨羅雅丹還茫然地坐在藤條箱上,不明白這究竟怎麽回事,大概能懂的就是那忽然竄上空想燒這女子的傑作是出自於奪人之手,心中更對這家夥沒好感官:“真不知羞,竟然還想將人家衣服燒個精光,比宋鈺這家夥還下流。”

有時候,女人的邏輯確實不能用常理來推論。

那神秘女子真元急轉,從容地避開倒卷的火焰,飄然落地。這只是她與這幾人之間一個試探,如果不是那個普通人無禮地偷看,她也不至於如此,所以落地後第一句話便是對宋鈺而說:“如再有下次,我廢了你這雙狗眼。”

力鬼已經丟開竹雞,雙臂自然下垂,手指有節奏地輕微動彈著,在他雙腿膝彎處,隨時有兩柄微尖匕首伺機待命:“你是誰?”

“我叫竇青梅!”那女子壓根不回頭去看力鬼,而是蹲在火堆旁,隨意往火堆中添加著幾根柴禾。

力鬼等人大驚,一個女子能獨自出現在這走獸縱橫、荒無人煙的地方,自然有些來頭,但沒想到來頭竟然這麽大。

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敢說話。

宋鈺揉著眼睛走到羅雅丹身邊,不經意地超過羅雅丹半個身子,後者卻煥然大悟:“喔……我見過你,在天關城的時候。那天寒門上梁,所有人都去搶吉食,唯獨你站在人群中沒有伸手。那天你好像也是穿著這套青衣,難道你都不用換衣服的嗎?”

宋鈺鄙夷地瞟了羅雅丹一眼,眼前這人被稱為劍宗最有天賦的人之一,有可能是劍宗下一任宗主,隨便拿出一支劍來都可以買下半個羅府,也只有她能問出這樣幼稚的話來。難道在羅雅丹腦袋裏,就只有好看衣服這類東西嗎?

力鬼望著遠處的奪人:“人家有整個劍宗作後盾,要玩死你跟撚死螞蚱一樣容易,還堤防個屁。”說罷也朝火堆走去,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和煦的笑容:“我替我朋友剛才的行為道歉,我保證他不會再亂看……”

劍光從虛空中乍然閃現,一道真元將火堆斬為兩半:“你要再說,形同此堆!”

力鬼頓時閉口,這女人太兇悍,喜怒無常。卻有不識相的家夥茫然無知地自言自語:“不是我說你,一個大姑娘家家的,站那麽高,還穿著裙子……好好……我不說,您能把我脖子上的劍收回去嗎……我……請你吃烤雞!”宋鈺將手上沾著青苔的半只烤雞顫悠悠地遞過去。

竇青梅居然接了,隨後收回長劍。直到到這一刻,眾人才看見,原來他背上還縛著一個劍鞘。長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八”字嗆然回鞘。

“女劍俠!”羅雅丹用崇拜得無地自容的眼光望著竇青梅,這一刻什麽大小姐身份,統統被她丟到腦後:“能教我剛才的那一手飛劍入鞘嗎,還有踩著劍在空中飛的本事,我也要學!我有銀子。”

“神道不同體。”竇青梅沒有半點女劍俠的風度,用手抹掉竹雞上的苔蘚,大塊朵頤起來:“你叫宋鈺吧?就是給月嬌寫詞曲,讓她一曲而紅的那個樂師,後來做了羅雅丹的扈從,你可能是我知道的所有扈從中最弱的一個,難得的是你居然敢提刀殺了王之源。當真印證了你當初在雍景坊的那句話:匹夫一怒,血濺五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