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殺人機 第三十三章 教習

長街兇殺早過去十余天,那夜的雨水也將血水沖刷得幹幹凈凈,破敗的房子也被徹底推倒,在原來的地方每天都有近百個工人熱火朝天地幹活,五丈長的青條石從山裏被鑿下來,用滾木運進城裏,再由工人將青條石鑿平,鋪出一個高台,但那天晚上的兇案卻像詛咒一般籠罩著偌大城池,每晚子夜,鼓過三響,城衛司準時戒嚴,凡在那期間還出現在街上的,一律抓起來服役。

唯一歡喜的恐怕是樂坊的媽媽們,稍微晚一點的客人都會選擇留宿樂坊,對於樂女侍寢此例不開的規矩早忘了,大勢所趨之下,誰也沒有和銀子過不去的想法。

在螅園那邊催過兩次後,宋鈺也履行自己承諾,每天晌午後都去螅園傳授拳技,在螅園呆著的這些人,手上沒見過血都沒臉和其他人打招呼。所有人除了對老祖宗恭恭敬敬之外,對這個瘦不拉幾、一拳過去可以掄翻好幾個這樣的書生的宋鈺自然打心底瞧不起,但老祖宗傳了法旨,這些人也只能敷衍著跟著練。

這天又是如此,下面那些痞子歪歪斜斜站著,好像身子被抽了筋似的壓根站不直,由裏到外都散發出一種職業的痞子氣息。有兩人不小心間拳頭碰胳膊,然後彼此間都覺得是對方的錯互不相讓,開始掐架起來。抓陰扣鼻孔咬肩膀無所不用其極,周圍人頓時樂開了,還特意讓開一塊空地好讓二人施展本事,還有人扯著喉嚨不斷叫好:“用力啊,哎呀,要是再用力一點就可以撕爛彪子的嘴了,可惜!”

“彪子你腦袋被驢踢啦,人家把手都送到你嘴邊,偏偏你死心眼非得要吐口水,吐口水能淹死人嗎?對,踢爆他卵蛋,看田橫以後還如何梅開二度,連花骨朵也看不著。”

宋鈺站在人群之外,背著手靜靜看著。人群中那兩人雖然平日裏都很熟,但血性一旦激出來連親娘舅舅也不認,誰管你是誰?

距離宋鈺最近的一個痞子笑嘻嘻地回頭:“宋教習,要不你給咱們露一手,上去把他們二人分開?”教習本來是極高的一種官職,但在這些人嘴裏吐出來自然是嘲弄和取樂的方式,也不知最初是誰這樣喊了一聲,本來沒人在意,後來有人專門解說了一下教習該是多大多大的官,然後所有人都一齊改口,宋鈺也從先生“升級”成了教習。

“讓他們打,誰也不許勸架。”宋鈺微微提高聲音說道:“彪子、田橫,你們倆聽好了,誰要是開口投降認輸,誰他媽就枉自站著撒尿。”宋鈺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扯開口子將大大小小散碎的銀子、銀粒倒在手裏,隨手灑到空地上:“弄出血我資五兩紋銀,要是弄死了對方,活下來的我獎勵五十兩。別擔心弄出人命,亂葬崗哪天沒有幾具屍體?”

宋鈺的聲音越過半空,準確而清晰地傳到所有人耳中,那些看熱鬧拼命喝彩支招的人都愣住了,這是在勸架?七八十雙眼睛齊刷刷地望著這邊,就連在場中打架的兩人也停下來。稍微魁梧的那個是彪子,半邊眼睛全烏了,另一只眼睛圓鼓鼓地望著宋鈺,看上去殊為恐怖。

田橫擡腳將散落在旁邊的一錠銀子踢開,人群順勢讓開一條通道,一直通向宋鈺。田橫嘴角帶血,半邊胳膊也軟塌塌的垂著,卻渾不在意,朝宋鈺走了兩步:“這點點錢就想買咱哥倆的命,大爺我一夜春宵的嫖資也比這多,姓宋的,你那些花架子好看是好看,可是沒用。敢不敢過來陪大爺我玩玩,大爺要是被你弄死了,不怨你。要是你受不了我這拳頭,也只能怪你運道不好。放心,我也不會讓你白死,給你找個女子來配冥婚,算是夠意思了吧!”

人群頓時沸騰了,無數人起哄喝彩,一個個將手掌拍得通紅:“田橫你還是歇著一邊去,你卵蛋還疼吧。”

“對對,讓彪子先和教習玩玩,彪子看似粗壯,其實拳頭很輕,跟果子砸在身上一樣,讓教習教訓教訓他,讓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對,田橫你就別瞎參合了,教習身份尊貴,咱們不能群起而攻,這不是咱們龍蛇幫的規矩,等下彪子玩累了你再陪宋教習玩玩不遲。”

一時間下面眾說紛紜,還有好事者丟過來兩把刀子。

彪子傲然站到宋鈺對面:“那天晚上黑燈瞎火的沒看清楚,今天如果你還能贏了我,我彪子這條命以後就交給你了,任你差遣。”

宋鈺平靜地看著彪子:“我不用人提鞋。”

一句話氣得彪子呀呀直叫喚,接近八尺的漢子竟然被小自己一圈的書生給嘲弄,換著誰也受不了,尤其是這麽一幫長期奮鬥在黑暗角落又以豪俠遊俠自居的痞子們,彪子俯身撿氣一把匕首:“別說我欺負手無寸鐵的人,快撿起來,我們大戰三百回合。”彪子心中暗自盤算著,只要宋鈺一俯身撿刀,他立即沖上前,現在宋鈺背後放一刀血再說,至於刀插多深、插在什麽位置不在彪子考慮中,只要人別在螅園斷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