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五章 大仇難解

當日夜間,嬴沖是心情萬分復雜的返回到武安王府。沒能一舉扳倒嬴高,讓他心情郁郁。可天聖帝之言,又讓他心內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從今往後,那邪櫻槍的存在,再不用當成禁忌。甚至他也不用再為未來可能篡奪天聖帝的皇統而愧疚,只需順其自然,做到問心無愧就可。

之後當回歸府邸,見到了直到深夜子時仍在等候他的葉淩雪時,嬴沖又覺欣喜萬分,心暖莫名。

猶記得數年之前,這偌大的國公府,卻給他以冰窟之感。那時他寧願留宿青樓,也不願回到這裏。

可此時這座府內,卻有了一位讓他魂牽於夢,縈繞於心中的女子,也成了這世間,唯一能讓感覺心暖安寧,可以放下一切戒備的所在。

這一刻嬴沖若有所悟,知曉那件懸而不絕的事情,也是該到了解決之時。

這天他與葉淩雪纏綿了整整一夜,接著到次日,他也出奇的未去做那日常的功課,而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再次出現在王府諸人的面前。

其實嬴沖還想再休息幾日的,這對他好處多多。畢竟他一身修為雖已晉玄天,已經相當於古時的真仙,每日哪怕只以冥想,都可恢復精氣神,理論來說再無需睡眠。

可之前二十余日中他禪精竭慮,神經緊繃,對神識精氣的損耗之大,也是超人想象。此時稍稍放松,正有益於元神。

可惜的是他如今乃北方宗首,身負數萬乃至數十萬人興衰存亡。而初回鹹陽,更有無數的事務需要處理。偷懶一日,已經是極限了。

其次還有兩個人,他必須要見。一個自是巴江嬴氏之主嬴清;一個則是昔日的左尚書仆射裴宏志。

天聖帝回歸後,雖將裴氏一黨參與嵩陽襲殺及陰圖謀反案蓋棺論定,可卻並未趕盡殺絕。容許裴氏棄車保帥,只以幾十個偏支族人抵罪。

可裴宏志雖是免去了‘主謀’的罪過,不用抄斬九族,卻仍有失察縱容,對門人弟子管束不嚴的罪過。不但本身被奪了左尚書仆射職與伯爵爵位,更將連同其嫡脈子孫發配方州戎邊。此外也連累了整個東河裴氏,被罰沒近半家財。

嬴沖見裴宏志時,卻是從後門將這位昔日宰相,引入到了王府。按說此舉有些失禮,甚至是輕蔑。對方再如何落魄,也依然是一位曾經的宰執,世族的領袖。可對方是待罪之身,本就不適合光明正大的在鹹陽行走。而此時走武安王府的正門,也確是太引人注目。

——需知自昨日清晨開始,這王府大門外就排起了一列長龍。足有近千輛馬車,數百位各地官員,正在門外等候嬴沖接見。

此時的王府,早已不復一年前的門庭冷落,而此時更已達至頂峰。

裴宏志對此並無不滿,只是當見到嬴沖之後,略為感慨。

“老夫絕不曾想到,昔日那個黃口小兒。竟也能權傾朝野,杖節把鉞。”

——大約在六年多前,嬴神通曾攜其妻子參與宮宴,裴宏志也同樣在場。

那時在他眼中的嬴沖,雖也在人前落落大方,可在諸多貴胄子弟中,卻並不顯出眾,也不太合群。雖說兵法不弱,可卻多是紙上談兵。並喜意氣用事,胸有婦人之仁,日後難當大任。

然則二十日前鹹陽變亂之日,此子卻毫無猶豫的血洗了鹹陽,使城中近三萬人人頭落地。更一意將雍秦世族及裴家逼反,最終橫掃京畿。顯露出的冷酷與果決,使人聞之膽寒。

而就在前日凱旋慶典,嬴沖授封世襲武安郡王之時,也被天聖帝授予假節鉞之權。亦稱假黃鉞,臨戰之時,可無旨殺節度使與州牧並其以下將官。

這是無上榮譽,更超越於太師太傅太保這三公之上。

嬴沖卻沒有與仇人說話敘舊的興趣,直接詢問:“廢話少說,本王要的東西,裴相可已帶來了?”

裴宏志白眉微揚,定定看了嬴沖一眼後,就果然再未置一語。已猜知此子對他殺意已決,此番前往方州,只怕活不過一年半載。

天聖帝那‘發配戎邊’的處置,並非就是真要將他裴宏志放過。而是給他這老臣與裴氏留些顏面,略作安撫。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位少年意氣的武安郡王,怎可能將他這個神鹿原之敗的主謀放過?便是裴氏本身,也不會有多少族人願意他活著。

預計待這場風波徹底平靜之時,就是他裴宏志身死之時。識相一點,就自己一杯毒酒了斷。等到這位武安郡王親自出手,那場面就可能有些難看。

裴宏志自認是懼死之人,可他身任十年大秦宰執,亦曾執掌朝綱數載,被大秦十萬朝臣仰視,亦自有氣度風骨。哪怕再怎麽貪生怕死,也絕不會在這時候屈膝求饒,沒得讓這位武安王與他人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