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二章 唯器與名

定下了戰後的處置方略,嬴沖就欲命長史謝安,負責主持此間的後續之事。自己本人,則直接奔往鹹陽。

他料山河社稷圖內應已生變,故而欲盡快回歸。在那圖外擺出陣仗,一方面脅迫魏無忌,一方面則為追殺儒門五君子。

五方五行陣崩潰,太學主的下場,要麽是被封入無盡虛空,要麽是在這方世界,受天劫而亡。

至於那魯儒五君子,倒可不受影響。可嬴沖卻絕不願這五人,生離秦境。

可當他起意之時,卻又被魏征勸住。這位只以一言,就使嬴沖打消了念頭:“殿下可知,如欲治理一國,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

此句出自於《左傳》《鞌之戰》:唯器與名,不可以假人,君之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至禮,禮以行義,義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節也。

意思是指唯獨禮器與名爵,不能夠借給別人,這是君主的職責。君主通過封授名爵而獲得臣子的信忠,因臣子的信忠才能治理好國家,國家治理得好才會使人遵守禮法,人人遵守禮法才會做仁義之事,對人仁義則利人利己,獲得好處。使普通的百姓都能享受利益,獲得好處,這才是為政治理國家的大事。

而他現在,雖非君主,卻是大軍之主,是宗黨首領,是嬴氏族主,承擔著無數人的興衰存亡。

怎有將部屬封授棄之不顧,揚長遠離者?不知此時軍中,無數人在翹首以盼?

嬴沖受教,深以為然。就如魏征之言,聖上一旦安然返京,則朝野上下必全力反撲武安王府,封賞之事必定生變。

然而嬴氏一黨與他在禁軍的部屬,聽從他的心意在鹹陽大肆殺戮,又橫掃了雍秦二州,破滅了無數世家,結仇於天下。

自己怎能讓這些人,得不到應得的報酬,在事後落到沒有下場?

而此時軍中,又有誰人能夠讓禁軍諸將膺服,以最快的速度定奪封賞?只憑謝安等人,是做不到的。也是將器與名假於他人,非明君所為。這會使謝安的壓力大增,也是對幕府其他臣子的不公。

嬴沖只能先命紅線女協同虞雲仙,嬴月兒及孔殤三人回歸,加上奉他之命提前返回的天虎衛與山陵衛,在山河社稷圖外布伏。而自己則停留下來,盡全力處置各部封賞諸事。

月兒不放心他的安全,不過考慮到嬴沖身邊,還有著‘始龍甲’在,也就只能隨了他的心意。

‘始龍甲’移動不便,那座子陣陣盤,需要三千匹良駒拉動,且一日移動之速,不會超過三百裏。

此時將此甲留下,剛好可護衛嬴沖安全。反正這東西,一時半刻也回不到兩千裏外的鹹陽。

且如論戰力,孔殤幾人加起來,都未必是‘始龍’神甲之敵。

所有一應對將士的賞賜,嬴沖用了足足一日半時間,這才基本擬定。

這只是最初的封賞,事後實際執行時,估計還會遇到許多問題,仍需要武安王府與地方協調修訂。

可當那嬴沖擬定的封賞清單‘泄露’,卻依然使整個禁軍大營歡聲雷動。

然而就在軍營內歡聲笑語之時,卻正有數以萬計的世族勛貴,在東河之畔,被斬去首級。

其中也包括了逃至瀘州,之後又不得不降服的數十萬人。其中的部分高門子弟,多為叛軍中堅。

故而嬴沖毫不留情,直接命部屬將之斬首。短短一個時辰,就使那東河再赤。

據說當地人,已經將此處東河之畔,喚為‘鬼哭原’。意為雍秦二州數十萬將士戰死於此,化為惡鬼,哭泣不止。

嬴沖隱隱聽說過此事,卻並不在意。他正欲以此戰,威懾雍秦。亦深知這一戰,其實只是傷到了雍秦世族的元氣,還遠遠不足以斬斷他們的根基。

所以非但不曾下令禁止,反而命人在這平原上豎立一碑,將此戰的前後詳細與死難名單,都銘刻於碑上,而後親自祭拜。

待得這些事情,都妥善處置之後,嬴沖這才兼程往鹹陽方向疾趕。可還才剛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又接到了秦州臨口郡那邊傳來的消息。

花彤領軍前往臨口郡,捉拿龍氏及其一應三服之內族人,結果這位卻是進展不佳。倒不是花彤,在那邊遭遇了地方上的勢力抵制,而是那龍在田早做好了敗北的準備。龍氏的所有嫡脈親屬,已在其兵敗之刻,離開了封地。

而花彤與繡衣衛尋覓數日,也仍不能找到這些龍氏嫡族的下落。只查出對方蓄謀已久,準備多時,完全無法查知半點蛛絲馬跡。

嬴沖聽聞之後,在原地矗立了良久,隨後就冷笑著,命幾位羽檄都尉攜他軍令,前往秦州臨口。準備將之前誅龍氏三服,改為九服之內,盡皆誅絕!

龍在田既然早在起兵之前,就已想到了今日。那就該知如今,只有龍氏嫡脈滅絕之後,其余人等才有生機,才不會被他視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