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七章 社稷圖內

山河社稷圖中,天聖帝立在他那禦輦的窗旁,冷目往外望著。窗外依然是氣罡酷烈,煙塵四起。太學主與守正道人,一攻一守,看似戰的激烈,可其實已陷入僵持的狀態。

守正道人一身法力全展,盡力護持著後方的禦輦安然無恙。而太學主明顯也未全力以赴,這位更多的精力,應對雷火之劫。自從太學主以身祭劍,天際間就有一道道紫色的劫雷轟擊而至,而那口赤霄劍的周身,亦有森白色的火焰燃燒。

隨著時間推移,那‘人劍合一’的程度加深,也有更多的劫力隨之而來。只是此時,太學主以這方虛空的五方五行陣,逆轉龍脈。使那匯聚過來的天道劫力,大半不能施加其身,只能徘徊於外圍。

而對於天聖帝,太學主明顯只是分出一部分氣力,只為牽制守正道人,不能幹涉其渡劫而已。

劉雪巖亦神情默默,一言不發。他知那太學主,定是對天聖帝的最後手段,早就心中有數。這位刻意制造出的這般僵持之局,正是為待其最後踏入皇天境的時刻到來,以求破局之力。

——只有真正身登皇天境,此人才有抗衡和氏璧所聚大秦七千載氣運之能。

不過眼下這情形,也正是他希望見到的。甚至希望這拖延的時間,越久越好。

思及此處,劉雪巖不禁眼含憂慮的,看了那天空一眼。此時辰時已過,距離午時正只有不到一個半時辰,也不知如今那鹹陽城內的形勢到底如何了?自己的謀劃,能否有成功之望?

亦在這刻,千丈之外,忽的又有一道赤色的劍光襲至,竟是強行劈散了守正道人的玄術,向天聖帝禦輦直斬而來。

那護在輦車之外的黑白光華,也同時反應,驟然升騰而起。化為無數碎刃旋斬絞擊,與那劍華對撞交轟。可終究還是未能將那赤色劍氣完全化解,仍有部分余勁,轟擊在了輦車之上,使那禦輦之外的廂壁,出現了些許蜘蛛網般的裂紋。

天聖帝在車內,也差點立足不穩,在那劍力震蕩之下,不但身軀搖晃不休,五臟六腑亦受沖擊,翻騰鼓動。

待他好不容易壓住了咽喉處湧出的血腥甜意,重新立穩時,就只見千丈之外的那人,正以冰冷漠然的視線觀照過來。

那就仿佛是在對他說,下一劍,便是你嬴霸先的授首之期!

可天聖帝卻笑,笑得是無比爽朗開心:“其實朕一直在想,你太學主到底是因何故,恨朕至此?竟是不惜放棄一切,以身合劍,也要使朕滅亡,難道就只為那虛無縹緲的預言,或是因當年你在秦境的慘敗?”

——二人間雖是遠隔千丈,又有無數的罡勁風雷阻隔,可天聖帝卻知那太學主,定能聽清他的言語。

而太學主也確不負他的所望,沉冷的目中,光澤略閃。然後那有如玉質般的聲音,由虛空遠處,悠然而至。

“無他,二十九年前,洛書曾現於雍州之南。”

“洛書?二十九年前?”

天聖帝微一愣神,先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最後竟又唇角微挑:“這就是那時候,你離開威王兄身側的緣由?真沒想到,這本聖書,竟然真的存在!你太學主,莫非是已見過了?”

可未等太學主答話,天聖帝就已大笑出聲:“有意思,真有意思!這就是你太學主,孜孜不倦,也要了毀了朕與大秦的理由。換而言之。未來滅諸國,統天下者,果是我煌煌大秦?所謂的焚書坑儒,亦非無稽?太學主,你可知朕如今,是何感覺?”

太學主卻微微闔目,眼神晦暗,他知天聖帝想說什麽,然則——

“未來本就非是一成不變!老夫在洛書中所見之未來,陛下已革新了國中積弊,重整了大秦諸軍,此時已兵出函谷,二十四萬墨甲橫掃魏韓。”

——可如今的大秦,已經失去了洛州,且因匈奴與內亂之故,國力大損。

天聖帝心領神會,自從嬴神通身死之後,大秦確是國勢衰落,變法受阻。

也只在這一年內,平定匈奴,奪回朔方,朝中多出了嬴沖這根支柱,才顯出了復振之勢。

可這也是今日嵩山之戰的因由。

“原來如此!然而朕也一樣欣慰,可見朕之變法,確是有益於我大秦,而非是禍亂朝綱。此外——”

天聖帝滿足的笑了笑,而後眸現冷色:“眼下看來,你太學主只怕是難以如願?”

他雖不知外面形勢到底如何,可卻已猜知鹹陽城內必有變化,才會促使這太學主如此。

竟已不再顧忌劫力,只欲全力攻打他的禦輦。

旁邊劉雪巖則是冷汗涔涔,雙手緊握。他最怕的就是,就是在鹹陽那邊的變局反饋之前,這太學主會不惜一切,也要與天聖帝同歸於盡。

而接著下一瞬,就仿佛是印證了他的所思。太學主腳下那道赤色的劍影,再未懸於原地,而是從千丈外橫空掠來。瞬間帶起了千萬條劍氣,在虛空中分分合合,又有一連片的紫色光雷,蒼白劫火,似如潮水般的淹沒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