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九章 血洗之初

裴宏志也看出裴叔業的沮喪擔憂,他卻只當未覺,繼續吩咐著:“速命門客賈詡,前來見我。”

那賈詡也早已驚醒,在裴宏志遣人傳喚之後不久,亦匆匆登上了箭樓。

雖是已知裴府危機在即,賈詡卻是面色平常,淡定從容的朝裴宏志一禮:“學生賈詡見過裴公——”

裴宏志卻頗是不耐,直接一揮袖道:“此時無需多禮!方才那人,乃是我裴氏族人裴節。臨死報信,想必確有其事。今日的情形,想必你也能猜到幾分。老夫只恐那嬴沖要血洗的,正是我裴氏宗黨,不知你有何策應對?”

不知不覺,他對這位寒門士子,是越來越信重了。

賈詡略微凝思,就問道:“如今日裴府,能戰能逃,裴公想必不會有此問?”

裴宏志默然無言,他自信以府中諸多鎮國上鎮國,以及裴玄機與裴元紹二人之力,足可護他與裴叔業一並逃出鹹陽。

可問題是這鹹陽城內,還有裴氏眾多家人,親朋眷屬,以及諸多宗黨——

“既是如此,那麽我勸相公能逃就逃,不能逃,那就束手就擒,主動降伏吧。”

賈詡並不顧周圍刺來的淩厲視線,躬身一禮:“此時此刻,絕不能給武安郡王動手殺戮的借口。那位既已說血洗全城,想必是真有此念,學生只恐今日過後,雍秦二州世閥十不存一。”

“他敢!”

裴宏志怒目圓瞪,袍袖輕顫:“殺戮血洗?你意是說他欲擅動大兵,屠戮大臣?莫非他還真敢行此狂悖之事,將國法綱紀視如無物?不懼萬夫所指麽?”

“可裴相與齊王殿下,既然已做了初一,壞了規矩。又有何資格,一定要那武安王,遵守國法綱紀不可?”

賈詡冷笑,眸中略含哂意。今日天聖帝遇襲,明面是信陵王與太學主所為。可鹹陽城內,所有人都心中有數,這少不了裴家的暗中配合,給予方便。

如今天聖帝駕崩在即,嬴沖尋裴家泄憤,誰也說不得什麽。畢竟是裴氏,勾結外敵在先。

“其實裴相,也應心中有數才是,何需問學生?所以我勸裴相束手就擒,再遣人求武威郡王,榮國公幾位出面,或可保住裴府安然無恙,切不可給武安王下手的機會。”

裴宏志微一搖頭,他感覺今日之事,還不到這地步。武安王府,也就只有兩位偽開國而已,其中一人,還僅僅只是堪堪踏入這一層次,是連方孝孺都不如的下位偽開國。實力方面,裴家並不遜色。

至於那八十萬禁軍,也非是無隙可乘。

賈詡見其面色,不由暗暗一嘆,繼續勸道:“相公難道還以為,今日準備向裴家下手的,就只有武安王府麽?陛下他既已將左右龍武軍與左右神武軍,都交托於武安郡王之手。那麽九脈龍魂陣會如何?繡衣衛會如何?三大道兵會否聽其號令?始龍神甲又是否會落入武安王之手?”

裴宏志初時並不放在心上,可聽到最後幾句,卻是不寒而栗。他知李節望、萬俟霜與嬴勝這三位,都是天聖帝親自簡拔的親信部從。三人的兵法雖不是太出彩,只是中人之資,卻都有著一副死腦筋。

如非是天聖帝之命,這三人萬難聽從嬴沖的安排。天聖帝亡後,也只會效忠登基的新君。

可裴宏志又覺荒唐,把九脈龍魂陣與繡衣衛,都交付於嬴沖之手?那天聖帝是瘋了才會這麽做吧?至於‘始龍’甲,就更不可能。

那就等於是將皇統斷續,全都讓於外人之手。

也就在二人說話之時,裴宏志忽有感應,斜目看向了內院門口。只見一位錦袍玉帶,稍稍有些發福的身影,正在一群侍衛的簇擁下,匆匆走向了裴府的大門處。

裴宏志見狀,不由眼神微凝:“宜陽郡王,這是何往?”

嬴不尤吃了一驚,擡頭循聲望來,而後忙又俯身一禮:“裴相,不尤家中另有要事。先失陪,不對,是先告辭了。待來日,再來府上與裴相說話——”

說完這句,嬴不尤就擦了擦臉上的冷汗,依舊疾步往那門外行去。

所謂君子不立危墻之下,他此時雖然依舊看好裴氏。可既然武安王嬴沖,說出了‘血洗鹹陽’那句話,這裴氏就處於風暴之中。此時此刻,還是遠離為佳。

只是嬴不尤,才剛剛踏出數步,就見遠方天際,忽然有火色的箭只升空。在千丈高空炸開,光耀數十裏方圓地域。而後前方,就是‘轟’的一聲震鳴。隨後又接二連三,仿佛鼓雷,震蕩京城。

嬴不尤心中微驚,注目看時,卻只見數十發鐵彈,從遠處瞬閃轟擊而至。他第一時間,就已認出這是內工坊與工部天工院,正聯手研發中的雷神炮,不禁心中微沉,暗道不妙。

好在旁邊的侍衛反應及時,瞬時將幾面大盾,護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