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二章 盧氏之殤

五月二十九日,正是靖北郡王世子盧武晨長女十歲慶生之日,整個固原城內,都是張燈結彩。而靖北郡王府內,更是喜氣洋溢,賓客滿堂。

可當正午時分,靖北郡王盧文進卻是鐵青著臉,走出了他的書房。沿途無數人笑著朝他施禮道賀,盧文進卻都不理會,直接就尋到了正與客人說話的盧武晨。

“五日之前安國公嬴沖修書於本王,可是你這混賬,壓下了他的書信?”

那盧武晨聞言不以為意,反倒是感覺頗為難堪。靖北郡王在眾人面前叱責他,竟是毫不給他顏面。

“一封書信而已,父王您何需在意?那位安國公,說的也是荒唐怪誕之言,無甚緊要。孩兒是聽說父王您近日心緒不佳,所以自作主張,免得讓這信,汙了父王耳目。”

盧文進目中寒芒微顯,勉強壓住了怒氣:“嬴沖以‘督冀宛諸軍事’的權位,命冀東三郡府兵,聚兵歸人渡東岸,你又為何阻攔,讓三位防禦使拒而不遵?需知這位,如今乃是持節!”

“持節又如何?他難道還能拿他們怎樣?安國嬴氏,他們敢與我盧氏翻臉?”

盧武晨冷笑,唇角譏諷的挑起:“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想要插手冀東,我固原盧氏,豈能如了他的願?”

盧文進聞言,不禁胸中一悶。錯非是他一身修為仍未大幅衰落,此時差點就閉過了氣。

只因擔憂嬴沖插手冀東三郡府兵,就拒從其令,這真正是蠢貨!

那嬴沖如真有此意,這豈非是送把柄於人?

一聲輕哼,盧文進的目中怒火燃燒:“安國公嬴沖,乃新晉的兵法大家,日後必將名列名將榜。他的話,極有道理,本王亦深以為然。”

盧武晨聞言,頓時失笑:“這怎麽可能?老上他到冀東來幹什麽?這豈非是自蹈死地?到冀東三郡,他能得到什麽?糧食麽?而且——”

說到此處,盧武晨的語聲一頓,定定的看著盧文進:“這也是幾位長老的意思。”

盧文進微微蹙眉,也料到了這後面,有那幾位的插手,更是怫然不悅:“固原盧氏,你盧武晨才是家主,這家中事務,何時輪到他們做主了?嬴沖請盧氏調十萬軍封鎖商水沿岸,這也廢不了多少錢糧,卻可防萬一,是兵法中的上善之舉,為何你就不肯應下?”

他疾言厲色,不但使盧武晨尷尬無比,周圍的賓客,也是無所適從。都是自發的往四面避開,任由這對父子爭吵。

“孩兒倒是覺得,是父王您昏聵了!”

待眾人遠離,盧武晨唇噙冷笑,眼神陰翳。心想他這父親,如不是年老昏聵,又豈會去助那位天聖帝,削減自家的手足臂膀?

“安國嬴氏插手冀南冀中,分明是有與我盧氏爭奪冀州之意。這次調軍,必定是不懷好意,豈能不防?武真堂兄獲罪,被罷職左候衛軍大將軍,雖是因匈奴大軍南下所致,可其中未嘗沒有那嬴沖的手筆。我盧氏需讓他知曉,在冀州之地,他休想萬事都逞心如意。”

盧文進挑了挑眉,心想他這長子的心結,原來是在這裏。

左候衛軍大將軍主掌冀州府軍,一向都在固原盧氏的族人,或者門人之手。

可二月之前,前任左候衛軍大將軍盧武真,先敗於彭瑩玉之手,隨後又是匈奴南下,丟失冀門郡。不但冀北城十萬大軍被掃滅,自己也受了重創。

之後朝廷罷盧武真官職,任命嬴宣娘為左候衛軍大將軍。

也就是這一任命,加上嬴氏入主冀南冀中之舉,挑動了盧氏上下敏感神經。

這件事,其實他也覺不悅,有種自家的地盤被侵犯之感。可嬴沖調兵嚴防商水一線之舉,卻需分開來看。

嘆息了一聲,盧文進知曉再勸無用:“本王知嬴沖其人,不會因私心而誤國事!也私以為老上賢王東進的可能,至少在二成以上,嬴沖之言並非無稽,絕不是危言聳聽。可如今已是二十九日,說什麽都已晚了,那老上要動手,必定就在今日,豎子你好自為之!”

說完這句,盧文進便已拂袖離去。而盧武晨則看著父親的背影,目光復雜。

他並不願與自幼崇拜的父王,鬧到這一地步。可近年以來,父親與族人漸行漸遠。就像是被迷了心似的。

之前天聖帝要修整天下田籍時,這位暗中相助也就罷了,此時居然又要去助那安國府嬴沖,謀取冀州。

真不知父王他,到底是何用意——

也就在這刻,盧武晨只見一位家中老仆,正是神情慌張失措的,從月門那邊狂奔了進來。

這位急匆匆的行至盧武晨面前拜倒,而後就將一張符書,捧在了盧武晨,的面前。

“世子殿下,大事不妙!今日清晨時分,匈奴三十三萬騎突然舍棄了冀北城,全軍東進,兵鋒直指歸人渡。半個時辰之前,已經全軍涉水過河,越過了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