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九章 賢王老上

望見此幕,那甲中的女子頓時再無言語。她雖不通兵法,卻也知對面那匈奴三十九萬騎失去弓弩後,會面臨何等樣的慘景。

草原之民,皆善騎射,可一旦失去了‘射’,而只剩下‘騎’,就必定非是秦軍的對手。

需知秦軍的近戰肉搏之能,能與魏趙比肩。且裝備有大量的步戰墨甲,陣戰之能,絕非是草原騎軍能夠比擬。

而騎軍的沖擊力雖是可怖,可在嚴整的陣型面前,只可能被屠殺。

且如今嬴沖麾下,還有著至少二十七萬張完好的弓弩。而大秦昔年亦以弓弩之利,稱雄七國。

“這一個多月,那些匈奴人,竟就一點都沒察覺?難道平時他們都不開弓?”

“只需一日內開弓不到九次,都不會真正損傷弓弦。”

地元神甲內的男子,苦笑著道:“沒事的時候,有誰會開弓九次以上?可今日戰場,卻由不得他們。”

所以秦軍換弓的時間,正是第九輪——

少女再次沉默,心想那天聖帝,兩日前就將二十萬張內庫弩弓與大量墨甲,送到了嬴沖的手中。

此事包括她在內,幾乎人人皆知。卻從未有人想到過,這些弓才是勝負的關鍵。

當時她也以為鹹陽宮裏的那位,是急病亂投醫了。這麽多的軍械運過來,卻沒足夠的人使用,最後只會白白便宜了北虜。

這刻她竟有些後悔,後悔前次在鼓風山的聯手。那一次,雖是成功重創了天庭,可也同時為他們神教,塑造出了一個異常棘手的大敵。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不惜一切,將他除去才是!

可如今,一切都為時已晚!那個家夥,毀了他們光明神教在大秦的所有圖謀。這數個月以來上躥下跳得來的一應成果,也全數付諸東流。不但全無所得,反而像個小醜也似。

一聲輕哼,少女的聲音,轉為凝冷:“我明白了,百裏家的那位使者,我會盡快處置。只是你這邊,只怕也露了不少馬腳。”

之前他們過於急躁,許多地方都未仔細掩飾,日後只怕很難瞞過嬴沖與繡衣衛。

“此事無需聖女擔憂!”

那地元神甲卻是一聲輕笑,語調轉為輕松:“本將自然能讓那位安國公,信之不疑——”

甲中的少女正覺奇怪,卻忽的心生警兆,感覺到背後,驀然有十幾道淩冽之氣透背而入。

然而她修為差距極大,又是淬不及防,此時無論如何都反應不過來。瞬時就被那些尖銳之極的東西穿透墨甲,打入到了體內。

“毒龍釘?”

一瞬間就明白了這些小東西的來歷,谷雲舒的面色煞白,眼神則不敢置信。可隨即她就已明白了過來,身後這位,與他們神教到底非是一路人。

北境形勢已變,此人的抱負落空,又豈會再拼上所有基業,再與他們神教虛與委蛇?

強忍著體內的劇痛,谷雲舒聲音沙啞的嘲諷:“你這是要背叛我明教?將我谷雲舒獻給朝廷?可笑,那嬴沖豈會信你這背信棄義之徒?”

“或者不會!”

地元神甲內的男子,看著甲內谷雲舒的氣息,漸漸低迷,分明已是昏厥了過去。

他於是再未說話,只是似笑非笑。

確實,那位安國公未必就肯信他,可總好過被繡衣衛查知究竟後的滅頂之災。

且即便那少年國公不肯信用,鹹陽城金鑾殿中的那位,卻必定是願意的。

……

就在第十輪箭過後,左賢王老上獨身走入到了呼韓邪的右翼中軍內。此時他的面色陰沉,目含悔恨與震驚。

呼韓邪身周的近衛,皆出自貴族世系,也大多都認得這位左賢王。此時皆神色敬畏,不敢阻攔。更有一隊人馬自發的護衛在側,使左賢王得以一路通行無阻,來到呼韓邪的面前。

可呼韓邪的臉色,卻是難看到了極點:“左賢王殿下,你真不該來我這裏。”

這位匈奴太子現身於他呼韓邪的軍中,對他而言可真不是什麽好事。

他與左谷蠡王才是一路人,二者已榮辱與共。可名義上,左賢王才是他的主君。

他沒打算將這位老上賢王殺死在自家的軍中,也不願將這位,呈獻給左谷蠡王邀功。

那必將損壞他呼韓邪的名聲,成為所有匈奴人口中的背主之賊,將被所有牧童口口相傳,認定為沒有忠義之心的惡人。

可他今日如把這位左賢王放走,也必定會引發左谷蠡王的疑慮與猜忌。

“左大都尉,可願助本王奪回軍權?”

老上一雙虎目,直視著呼韓邪,可僅須臾之後,他就已放棄了。再不勸說,直接將一張弓,丟給了呼韓邪。

“你自己拉弓試試——”

呼韓邪神情微變,他不用去張弓。只因他心裏,早就有了些隱隱約約的念頭,卻還未能想明白而已。

此時得老上的提點,一切都已通透了然。然後他面上的血色,都瞬間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