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露布飛捷

“此事難免,如今朝中,也只有國公大人,才能使他們上岸脫身。”

嬴長安心想自己如未入安國府麾下,此時也多半是這群人中的一員。

俗語有言,樹倒猢猻散。如今武陽嬴氏謀反案,已經由政事堂定論。這些人如今也只有依靠安國嬴,才可脫出泥潭,否則難免丟官棄職。

畢竟這朝中雖權貴無數,又怎及得上在宛州呼雲喚雨,又親手定下此案的安國公?

更有許多人趨炎附勢,見安國府勢大,便欲賣身投靠。

“你我這裏還算好的,聽說昨日那安國府門前的馬車都能排到巷尾。門外等候的四品官,就有著七人,吏曹參軍魏征一天忙到腳不沾地。”

“只是平常的接待,自然無需如此,你我皆可應付得來。可國公的交代,說是收納無妨,卻必須身家清白,最好能德才兼備者。”

方玨神情古怪,語氣疲憊:“可這德才兼備,何其難矣?朝中上下,能一直清廉自守之人能有多少?一個個篩選考察,實在費神。我看到最後,故往嬴氏門人,十成人能剩兩三成,就算很不錯了。”

這幾日他的客人中,有好幾人才華不俗,政績也很是了得,是少見的能官。雖有些貪賄劣跡,卻都能適可而止。

可就因嬴沖設下的標準,只能拒之門外。

他頗為可惜,也覺不解。當朝世閥,哪一家不是盡力結黨連群,拉幫結夥?

此時安國公在朝中聲勢不弱,可根基還顯淺薄。正需人手幫襯。

“用人之道,國公大人以往倒是曾與我談過。”

嬴長安若有所思道:“國公說他用人,以德為上,尤以清廉二字為重。否則再有能為,他亦不敢用。”

其余二人聞言,不禁都側目看了過來,眼含好奇之色。

“這又是何解?”

贏放鶴好奇的問:“管仲有才無德,卻能使大齊強盛,稱霸七國;宋襄公有德無才,終使宋軍大敗,自身也為楚俘。”

“國公他卻不這麽看。”

嬴長安搖著頭,微含笑意:“他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治大國若烹小鮮,絕不可縱容玩忽貪賄之風。若因其人有才而不顧國法,則世人遲早將國法視為無物,有德之人亦會動搖,隨之腐化。相反朝廷如重嘉有德之輩,那些有才能的人,也自然會遵守朝廷法紀,成為德才兼備者。”

方玨聞言,不禁若有所思。心想他這些年之所以不貪,倒非是因不戀錢財。只因家中薄有家資,看不上罷了。

可前些年見同僚以一微末小官之身,豪取近萬金而逍遙自在,亦曾心理失衡。

憑什麽這些人無能貪賄,卻仍升官發財?自己為官清廉,兢兢業業,卻只能困於七品之職,數十年不得提拔?

便連自己都是如此,何況他人?可見國公大人的說法,是極有道理的。

“所以大人有言,我等若是有一日缺錢了,只管去向他求助。絕不可動那歪門邪道的心思,給他蒙羞。”

嬴長安說到這裏,又笑道:“且那些真正有才的,大人他也不是全都拒之不理。只需過錯不算嚴重,他可以貼出銀錢以彌前過,只下不為例。”

嬴放鶴眼神閃動,卻別有所思。心想國公大人他如此作為,只怕不止是用人‘重德’之策,而是因朝中時局。

近日光只是右都察院諸官,就是一日七易,又有十數人接連下獄。可見天聖帝,是真不打算再忍了。與世家之爭,已近白熱。

這個時候,安國嬴府大肆‘招降納叛’,不但無益,反而會更顯惹眼。國公大人他現在本就是眾矢之的,如此作為,只會招致群起而攻。

如今大人他的注意力,都在北方戰場,並無多少心思。來理會這場朝爭。且此時朝中,亦無真正有份量之人,可以抗衡那些世閥。

這真使人驚奇。大人他明明還不到十六,就已如此的老成。並未因嬴氏之滅,安國之盛而沖昏頭腦,在朝中行事反倒更為謹慎,顯出步步為營之態、不顯分毫破綻。

待得北境平定之時,又何愁安國府旗下,沒有足夠的羽翼?

正深思之時。贏放鶴卻忽又聽樓下方,又傳來了議論聲。這次卻是說的北方時局,讓他稍稍在意。

“權右候衛軍大將軍,權破虜軍節度使職,並行宛州節度使職,持節,以督冀宛二州諸軍事。陛下待那位大人,也真是信重已極了——”

“確實,以十五歲之齡的,督冀宛二州諸軍事,這除皇子之外,何曾有過?”

“我看是急病亂投醫吧?北境有難,朝堂諸公與陛下,卻偏還為統軍人選爭執不下。又說什麽府庫無錢,不足以支持大軍北上。如今只能依靠一介黃口小兒,支撐北境四州。如此下去,我大秦危矣!”

“樓峰口此地我曾去過,確為險地。安國公既能以三萬弱旅,大破湯神昊及屠千鳥聯軍三十九萬,就必定能穩守樓峰口。即便那位靠不住,也還有定武軍右路鎮守使嬴宣娘在。冀州糜爛難免,宛州卻定可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