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何其之蠢

樓峰口內,一座寬闊的軍帳中,彭瑩玉手拿著安國府軍呈交的戰書,看著那離去的使者,若有所思。

而待得那使者遠去之後,旁邊立時就有一位虎將起身:“大將軍,那安國公豎子必然有詐!”

——自從起兵之後,彭瑩玉就不再自稱堂主,而是受大乘天國冊封,號為天凈大將軍。

“詐從何來?”

彭瑩玉斜掃了旁邊這人一眼,那是他部將李軌,戰場上兇悍絕倫,可腦子的份量,卻與猿猴相當。

“這個——”

李軌一陣猶豫,他只是感覺不妥,可也說不出什麽所以然。聽說那個紈絝子,最是狡詐陰險不過的。

之前此人破蒼南寇軍時,手段就陰毒得很,讓人大出意料。

他們大乘軍原本也是不帶帳篷的,可在聽說了這事之後,便連夜組織了老小,趕制了一批軍帳出來使用,以免重蹈覆轍。

故而李軌今日,是本能的防備。感覺這嬴沖,絕對是沒懷好心。

彭瑩玉也沒指望這人能說出什麽道理出來,當下又眼望帳內:“爾等有何見解?本將有意應下此事,卻不知是否還有其他疏漏。”

諸將都是一陣沉默,如今軍中的困境,他們都看在眼裏。前有樓峰口雄關,後有匈奴鐵騎,偏偏軍中的糧草也所余不多。哪怕收緊口糧,也最多只能撐個十七八日。

那位安國公的邀戰,他們怕是不得不答應,也是唯一的破敵之機。否則有那十萬大軍,屯於樓峰關中,根本就無可能將之攻破。

更使人絕望的是,據說這大軍的數量,還在與日俱增。

良久之後,才有一人起身;“安國府邀戰之意只怕是真,不是有消息說,此人即將督冀宛諸軍事?如今匈奴南下,他身為權破虜軍節度使,防地雲中,只怕也無法坐視。”

又有人道:“那豎子定是不懷好意的,只是給的時間太急,我等想不出所以然。不過後方戰場,我等卻可預先布置一番。”

“只有一夜時間,能布置出個什麽所以然?倒需防備那雲光海,此人的土行之術,最為棘手。別被這位來個一日建城!”

“既然要應戰,那麽何時拔營?以屬下之見,那安國公說不定是要在體力上做文章。明日決戰時,我等體力的損耗,要遠勝於安國府軍。”

“正是!我等明日淩晨退後,等到雙方布陣,都需三五個時辰。那時我等,只怕已氣虛體弱。”

“這倒好辦,提前撤離便是,明日清晨,我軍可在峽口處以逸待勞。”

“還有,何部先撤?何部後撤?這也有講究,需事先定好規矩。免得事到臨頭,一鍋亂麻。最好是一部護教軍斷後,其余諸軍依次後撤。”

“再有布陣,敵軍雖少,卻皆為老卒精銳,裝備不次於邊軍。我等的勝算,最多只五六成而已。”

彭瑩玉靜靜的聽著,若有所思的看看帳外漸深的夜色,心想這倒是個問題,看來今日晚間,必須讓部分人馬,提前拔營後撤不可了。

這時李軌又不解道:“何需就定要選在明日,讓他推後幾天不行?”

此言使帳中諸人為之一寂,彭瑩玉則淡淡掃了他愛將一眼。心想這真是豬腦子,等再過幾天,那樓峰口後的大軍,將會增至十五萬,還是二十萬?

真要決戰,那麽時間自然是越早越好,這也是在場諸將,懷疑安國府不懷好意的因由。

那位還未到加冠之齡的豎子,可是以三萬弱旅,連續擊破了蒼南寇軍,並且掃平武陽嬴氏的人物。

如今天下,誰還能再以黃口小兒視之?

似這般聰明之人,這次就真會有這麽好心?選在他們最不利的時機與他們決戰?

可哪怕明知如此,他們也不能不賭上一把。所以諸人從頭至尾,都未出言懷疑過那嬴沖戰書,是欲將他們戲耍。

※※※※

“遞戰書?他明日要與彭瑩玉的大乘軍決戰於北面峽口之外?”

同樣感覺驚訝的,還有身在幾十裏外的嬴棄疾。

這位踏出了他藏身的洞窟,遙目往遠處樓峰關那邊看了過去。可卻毫無所得,那裏並非是野外,樓峰關內的陣法,可以最大程度的遮蔽得道之人的視線。

且未免使嬴沖軍中的權天境強者驚覺,他們不得不遠隔著六七十裏距離隱藏。故而此刻當他一眼望去時,除了一片漆黑之外,就全無所得了。

“那豎子不可信,他定是心懷叵測。彭道友他,莫非還真準備答應?”

對於那嬴沖的陰狠詭詐,嬴棄疾是深有領會,忌憚甚深,那是個更勝於他母親向葵兒的孽障,且不擇手段,毫無底線。

“他是不能不應承吧?”

身後傳來一個陰柔的男子笑聲:“糧盡之後,又有匈奴軍至,他總不能眼見著自己部屬淪入死地。且哪怕嬴沖最終死於我等之手,對他那大乘軍,又能有多少改善?這就好似你我,不得不在近日對他動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