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零章 此情追憶

就在鼓風山一戰徹底了結的一個半時辰之後,鹹陽城嬴長安與方玨,依然在大理寺那那間廂房內端坐著。

夜色漸深,二人卻都是泥塑的菩薩般沉默枯坐,不發一語,亦無離去之意。桌上的酒菜已換過了數次,卻都是紋絲未動。

直到一只可日飛萬裏的六翅迅鷹,從旁邊窗戶的縫隙裏穿飛入內。嬴長安才‘活’了過來,身手敏捷的一只手將那疾飛過來的鷹兒抓住。又以嫻熟到超人想象的手法,將那竹筒的信箋取出。

打開一看,嬴長安就微一愣神,然後臉上就現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六翅迅鷹是由夜狐培育,消息應該不會有假,可這上面的文字,未免有些誇張了——

“是國公大人的消息?那邊的戰局,到底如何了?”

方玨對這份消息,也同樣是望眼欲穿,等候已久:“到底是嬴是輸?國公大人現在可還安全?”

只要嬴沖還在,那麽這一戰哪怕輸了,安國嬴氏也不會就此倒下。

嬴長安卻不答話,而是先深深吸了一口氣,猛然端起了身前一杯酒,直往嘴裏灌下,而後才一陣哈哈大笑:“如此戰績,神乎其神,當浮一大白!”

方玨心中微松,就知這必定不是什麽壞消息。不過他卻更是好奇,究竟是什麽樣的戰績,能當得起‘神乎其神’四字評價?

好在嬴長安被他的目光逼迫,也不再賣關子,直接將信箋丟了過來:“此戰國公大人以自身為餌,引武陽嬴氏與天庭四十余名天位入府。再以天位陰陽士做法,招出暴風毒雨,使之全滅。嬴唯我,張太玄,費驚神三大玄天位,都悉數戰死鼓風山,屍骨無存。”

方玨灰白的眉頭不禁一挑,卻仍舊按捺著心情,將信箋所有文字,一句一句的仔細看完。良久之後,他胸中的焦灼擔憂煩躁之意盡去,只剩下了喜悅:“好!好!此戰大妙!振奮人心。國公大人他,真不愧是神通大帥之子,虎父佳兒!如此一來,我安國嬴氏全盤可活!”

這一戰之後,他們安國嬴氏才算是真正立住了腳跟。有了這樣的威名,不難吸引那些豪傑名士,與那些真正的人才投效。

朝中有能力有遠見的小世家與寒族官員,也會真正將安國府納入到視野中,投靠依附。

最重要的還是財力——他深知贏氏族中詳細。不出意料,這一戰之後,安國府的財力,必會較以往豐厚數倍。

“誰說不是?”

嬴長安笑盈盈的吃著酒菜,這菜雖已冷了,可吃在嘴裏,卻反而更勝似美酒佳肴,滋滋有味:“如此一來,老夫倒也可放心了。這提心吊膽的滋味,真不好受。只是大人此舉,還是太冒險,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待大人回京,老夫都定要勸諫不可!”

之前嬴沖底蘊不足,不得不以身犯險,可今日之後,就再不能如此了。

見對面絮絮叨叨的模樣,方玨不覺失笑。今日這位,一直都比他鎮靜從容得多,可其實嬴長安心裏的壓力,擔憂,一直都不比他少吧?只是之前克制住了而已。到了這時,反而比他更失態。

而思及此處,方玨便又神情一肅,慎重的端起了酒杯:“為國公大人賀!”

嬴長安的神情微凝,心潮澎拜,而後也同樣鄭而重之的舉杯相應:“也為賀我安國嬴!為吾等賀!”

安國嬴氏大興,他嬴長安的抱負,他的雄圖壯志,才能得以施展——

二人飲盡,方玨就又拿起了幾個菜碟,放在旁邊食盒之中,又端起了酒壺往門外行去。

嬴長安先覺詫異,而後恍然:“你這是要去找嬴放鶴?他有傷在身,可喝不得酒。”

“我知道,可正如你言,聞得此訊,怎能不浮一白?他是嗜酒成命之人,只怕見面之後,一定會嚷嚷著非要喝一杯不可。”

方玨失笑,健步如飛的繼續走著。他是大理寺正,可以自如出入於這裏的刑獄之中,帶些酒菜進去不在話下。

“他在牢裏孤身一人,想必等得比你我還要心焦,我就不陪你了。”

“掃興,你去便是!等到他升官之時,老夫必要他在輕雲樓,好好請上幾桌不可!”

嬴長安啞然失笑,而後待方玨離去之後,又開始失神。想起幾日之後,就是嬴沖的大婚之期。

——這場婚事,無論如何都需大辦不可!要展出安國府的威勢。可只憑他們兩個的夫人,他有些放心不下。

※※※※

襄國府,王籍立在火盆之旁,眼神黯淡將手中一張錦帕,丟入了到了身前火盆裏,然後這麽眼神灰敗的,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火焰燃起。

旁邊的一位女子見狀,不由錯愕不解:“國公大人,你這是為何?”

他記得此物,是王籍最珍視有加,愛如性命之物。可此時的王籍,卻任由此物,被那火焰無情吞噬,燃成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