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解縣之變

就在嬴沖的馬車擠開圍觀人群,狼狽離去的時候,在京兆府衙內,一處四層高樓之上,王籍手捧著酒杯,饒有興致的看著遠處那一幕。

“我這些年雖不在京城,卻也聽說過這所謂鹹陽四惡,是何等的威風霸道。能讓那位如此狼狽的,恐怕這滿鹹陽城內,章叔你還是第一位。”

“四個廢人,再威風也是有限。真正前程遠大的,有幾個會似他們那樣?”

王煥章年近五旬,面貌生得瘦削儒雅,話音卻軒昂洪朗:“嬴神通身前樹敵太多,此子哪怕掌握摘星神甲,也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沒有武陽嬴氏為依靠,想要收拾他,可謂輕而易舉。不過籍兒,我真不覺你欲與武威郡王府聯姻之念是個好主意。惹怒陛下是其一,眾矢之的是其二,尤其那葉宏博,野心勃勃,非是善類!”

“章叔之意,我明白的。”

王籍神情復雜,語音苦澀:“可人都有執念,有心魔。有些得不到的東西,卻非要得到不可。侄兒我始終放不下,如之奈何?以前自認沒有可能也就罷了,可如今淩雪她已與皇家無緣,那麽這機會我王籍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

“我倒真沒看出來,我王家千裏駒,竟是一位癡情種子。”

王煥章聞言冷諷,而後意興蕭索道:“那就隨你心意便是,聯姻雙河葉閥雖有些麻煩,可我們襄陽王也不是應付不過來。”

“聽起來,章叔倒似是認定侄兒能夠如願以償,可這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王籍搖著頭一聲失笑,而後神情凝重道:“想要逼那嬴沖低頭,怕是不易。幾年前我曾與他以幻術試演兵法,知道他性情百折不饒,擅於抓捕戰機。這次必定不會甘心坐以待斃,所以章叔這邊,還需防範些才好。”

王煥章卻不在意,眼內滿是嘲諷之意:“確實聽說過此子兵法出眾,可終究是紙上談兵,且這也非是直來直去的沙場征戰。他如今眾叛親離,左右無緣,哪怕智慧通天又能怎樣?”

又道:“武陽嬴氏與弘農王家,不會輕易放過他。這次朝中彈劾只是開始,接下來必有無數的黑手。我聽說此人與他那兩個義兄義姐情同手足,一旦嬴宣娘嬴完我陷入絕境,就不得不與你妥協,主動退婚。這豈非是你料定之事?為何事到臨頭,反而患得患失,不放心了?”

“只是有些不安!”

王籍輕啜著杯中之酒,毫不掩飾自己現在的心緒:“我印象中的嬴沖師弟,一向都是謀定而後動。很難想象他會出於沖動,就與武陽嬴氏恩斷義絕。這次前來京兆府,按他這幾年展露的脾氣,也早該發作了才是。他現在是當朝安國公,也有這個資格。”

“一個紈絝子而言,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籍兒你未免太高看他了。”

王煥章搖著頭,仍舊是打心裏瞧不起嬴沖。“今日他沒當場鬧將起來,只能說是此子還有幾分聰明。”

王籍不禁眉頭微凝,想到王煥章這樣的態度,實在有些不妥。可正當他準備說話,加以勸誡時,窗外忽然傳入撲棱的響聲。隨後片刻,就有一枚信鴿飛入到了樓內。

王煥章信手將那信鴿攜帶的竹筒解下,看了裏面紙條的內容一眼後,就顯出了意外之色。

“你看看,那位嬴氏家主,出手還真不是一般的狠辣。”

狠辣?

王籍也接過那紙條看了一眼,隨後亦眼現驚意。

安國公封地解縣庫房與糧倉失火,共計二百二十七萬石精糧被焚,損失錢糧總計三十萬金——

驚異之後,王籍就已恢復了平靜,想到好一手釜底抽薪!這一次大火,將使嬴定數年辛苦經營,為安國府積累的財富全數付諸流水。

不對,該說是流入到武陽贏氏的腰包才對。王籍敢跟人打賭,這次安國公封地失火的糧倉,其中大半皆已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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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州武陽,解縣城內,楊業雙目赤紅,看著遠處燃起的大火。他醉意朦朧,可仍是強打精神,駕馭著自己的神甲‘寒虎’,往那糧倉的方向飛馳而去。

他沒想到,會出這樣的紕漏。只是因一時心情不暢,與幾位朋友喝酒醉了一場,再醒來時,就看到了大火滔天的解縣城。盡管那糧倉,並非屬於他管轄,可這也大大不該。

若他沒有喝醉,能夠早一步反應過來,糧倉火勢斷不至於肆掠至此!那裏面可是整整二百二十七萬石精糧,安國府四年的積蓄!除此之外,還有絲綢布帛之類的物資,價值不可估量。

今日焚毀,不但老安西伯四年心血都將白費,整個解縣以及周圍諸城,也都將陷入到糧荒境地。而麾下的一鎮安國部曲,也有斷炊斷薪之患。

“楊兄何往?”

一個突兀的聲音,傳入到了楊業耳內。同時有一個同樣穿著神階墨甲的身影,從前方巷中走出,攔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