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刀刃相見

“雖說早有猜測,可今日我這眼珠子,還是差點掉出來。”

當最後一位當朝權貴被嬴沖親自送了出門,薛平貴與莊季兩個,才優哉遊哉的走到他身後,言語中滿含調笑之意:“居然給我們來了一出割袍斷親。我還以為你會割個手指手腕啥的,以示決心,結果只是一片衣角就了事?”

“你看我蠢麽?為何要給自己找罪受?”

嬴沖也回過頭,笑意盈盈:“在本公看來,他們也就只這一片衣角的份量。”

“嘖嘖,你這就自稱本公了?冊封的旨意可還沒下來。”薛平忍不住由嘲諷,心想這個家夥,還真是半點都不客氣。

嬴沖自然是滿不在乎:“此事已成定論,有何不可?嗯?周衍了?他在哪裏?”

他眼前只有薛平貴與莊季二人,並無周衍的身影。

“周衍他回去了。”莊季啃著雞腿,滿嘴流油:“你被摘星甲選定的時候,他就一個走了。沒能看到後面,真可惜!哼哼,你們估計會說我不懂,可我真覺得他心太小,只有針尖那麽點大。”

嬴沖眉頭微挑,而後面色肅然。周衍與他為友,是認為他們兩人是一類人。如今自己得甲承爵,在那家夥想來,多半是不願再‘高攀’自己,認為可與他嬴沖從此陌路了。

莊季說的沒錯,這家夥確實是心眼小,真夠別扭的。看來這幾日他還要找個時間,把那家夥狠狠揍一頓不可。

“你別理他!回頭你哄他一兩句,保準無事。”

薛平貴撇了撇唇角,神情裏多了幾分認真之意:“倒是你嬴沖,叛出武陽贏氏的後果,你之前說你明白。可我懷疑,你是否真的明白?”

“平貴你是認真的?”

嬴沖略覺詫異,先與薛平貴定定的對視了一陣,片刻之後才轉過身,目光悠然的看那安國府門外。

“後果我怎可能不清楚?換我是嬴元度,首先就會斷我財源。安國府的封地與父親留下的那些田莊,名義是由祖父執掌,可其實一直都握在武陽嬴氏的手中。他們可以抽走我的佃戶傳播謠言,甚至掀起民亂,盡力讓我封地全無所得,就如四年前的那時候。武陽郡本就是他們地盤,要做到這些是再容易不過。然後是京城,我從各處收來的份子錢也會陸續斷掉,沒有了武陽嬴氏這座大山依靠,沒人會放心我的。甚至幾個母親留下的田莊,也會遇上麻煩。他們樹大根深,在地方官府中盤根錯節,有的是辦法拿捏我。而我嬴沖雖高據國公之位,可手底無人,鞭長莫及,對他們無可奈何。”

薛平貴負手身後,一聲嘆息:“你居然還真知道?這可真難得。這只是一,還有呢?”

“二則斷我前程,削我臂膀!他們會讓禦史上書,斥我不孝。雖不能影響我承爵,卻可逼迫聖上,影響朝官,讓我難任實職。”

嬴沖嘿然冷笑:“我那兩鎮部曲私軍,如今至少有一半的軍職,由武陽嬴氏的族人充任。只需將這些人都抽走,這兩鎮之軍,立時就垮了大半,再不足以震懾宛州。再然後,就是我義兄義姐了,必然會被他們全力打壓,最好是徹底扳倒,或者調任閑職。不過也就只是如此了,再嚴重些的,他們沒這氣魄。我這麽說,平貴你可覺滿意?”

薛平貴聽了,倒是放心的笑了起來,拉著莊季就往門外走。莊季卻有些不情願,使勁掙紮:“幹嘛拉我?我還有話要跟嬴沖說呢!白天我看到那後廚房裏面,有禦廚做了幾桌酒席都沒人吃,你憑啥?”

薛平貴無奈,只好特意往府內指了指道:“看看那是誰?”

莊季反應較慢,半晌之後,才發覺老安西伯贏定,此時正身影淒涼,孤身立在了不遠處的廊下。

莊季雖笨,可卻不是完全不知人情世故。只得咂著嘴,萬分遺憾的隨著薛平貴離去。

嬴沖一直默默無言,直到這兩位好友身影遠去,才又背過身來,與祖父贏定對視著。

氣氛冷凝壓抑,似能將人凍結。遠處的張義與嬴福嬴德幾個,都是遠遠立著,不敢接近。

嬴沖牙關緊咬,終究還是不願見嬴定那愈顯青紫的臉色,首先認輸開口:“你不走?現在這裏是安國府。”

雖說是恩斷義絕,這安國公府從此都屬於他。可贏定在京城內並非沒有去處,祖父他是安西伯,在京城內有著自己的府邸。

嬴定卻依然是定定的看著他,半晌之後終冷聲道:“你隨我來!”

嬴沖略有不解,又隱有所悟,跟在了祖父嬴定之後。只是前者步伐越走越慢,每至一地都要停下腳步,四下掃望觀覽,眼神則或懷緬,或憤懣,或悲愴。

嬴沖不太懂此時的贏定,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不過他卻極有耐心,跟隨在三步之外,哪怕前方慢如蝸牛也不去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