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兄弟 第二章 流字軍牌

夕陽西下,晚霞如血。凜冽的西風呼呼地在前方山道隘口抽出聲響,像是一個無形的怪物終年盤踞在那裏嘶吼。

小夏走近前面去,眯著眼看了看隘口上面的那棵粗大的老樹,沒錯,就是他記憶中的那一棵。差不多三年前,他和十八個流字營的同僚就在那裏截到了西狄鷹揚部的探子,而最後回去的加上他也只有七個人,其他十一個人全死在一只地行妖蟲的嘴裏,隊伍中那個神木林的野道士則和那棵老樹徹底合而為一,實在不好說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沒錯,這裏就是尖風口了。”將目光和思緒從那棵老樹上抽回,小夏轉過頭去對後面的鏢局眾人說。“只要越過這裏,朝北十余裏便是個小鎮。大家抓緊趕路,今晚我們就可在那住宿一晚,然後從此往北再有個三四天左右的路程,就可到達冀州州府白石城。”

聽到小夏的話,鏢局眾人的臉上終於露出些活泛輕松的神氣來,尤其是林總鏢頭更是如釋重負,從進入冀州開始到現在不過十來天,他們前前後後居然總共遭遇到了三股馬賊,雖然沒有第一批那些埋伏的馬賊那樣的難對付,他們都能有驚無險地將之擊潰,但所有人也既傷且疲,精神精力都已快到崩潰的極限,再拖下去恐怕自己人心就會先散掉。

林總鏢頭策馬上前來對著小夏抱拳說:“多虧了夏道長這一路之上的指引,要不然我們萬萬也走不到這裏來,恐怕早就不知死在哪股馬賊的埋伏之下了。”

這並不是客氣話,這一路之上如果沒有小夏,他們這一鏢人馬可能真的早就沒了。冀州馬賊來去如風,加之騎術精湛熟悉地形,即便不用正面對壘,隨便一只馬賊也能將他們活活拖死在路上,還是小夏帶著他們走入一些山區小道,反而埋伏擊潰了其中兩只馬賊。雖然至此向北就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再沒有地勢可依仗,但也進入了州府駐軍的範圍,那些馬賊也會有所顧忌,想來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出現了。

“林總鏢頭不必客氣。在下既然答應了將你們送去白石城,自然不會食言。不過這既時途中所用的符箓恐怕也要請林總鏢頭付清了,到今日為止一共四百八十四兩銀子。”小夏也拱拱手,老實不客氣地向林總鏢頭報了個價錢。

林總鏢頭的臉黑了黑,咳嗽一下,還是連忙說:“那是自然,若不是有夏道長的符箓助力,我們哪裏能和那許多馬賊周旋下來。這份銀子自然是要付給夏道長的。”

看著林總鏢頭那不怎麽好看的臉色,小夏再一次確認了,這道暗鏢確實是沒那麽多油水的。向走鏢之人打聽鏢貨詳情乃是大忌,雖然現在也算同舟共濟,小夏也不會去隨便開口詢問,不過稍微換個方式說話,也能知道想要知道的。

但若真是這樣,這道暗鏢真的其實並沒有那麽多的油水,那麽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馬賊被引來呢?小夏想不明白的就是這點。

雖說冀州的馬賊確實不少,但這十幾天之內他們就能碰到三只,加上最開始那一只,分明就是得到了消息前來埋伏的。而暗鏢之所以叫做暗鏢,那自然是因為隱秘不宣之故,但現在看來這風聲未免又走漏得太厲害了一點。

難道是貨主那邊出了問題?走漏出消息想等貨物被劫之後訛詐這小鏢局?但這等運作手腕精細繁復,極容易出岔子,一般也都是沖著有豐厚家底的鏢局去的,這連總鏢頭都要拖兒帶女地上陣護送的小小鏢局,哪裏會有什麽油水值得訛詐?

那麽到底會是為什麽……算了,多想無益,也不關我事。小夏暗自聳聳肩。只要將這趟鏢護送到州府,他所答應的也算完成了。至於背後會不會真有什麽秘辛和鬼祟,他雖然一直都有些愛對好奇的事探個究竟,有些愛管閑事,卻也不是有空到了這種地步。

而且,就算真有了什麽事,有唐輕笑在,應該也是沒事的。

小夏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唐輕笑。一路之上的波折也讓這瘦小的少年劍客面露憔悴之色,但他的背脊依然挺得筆直,冷漠淡然的神情依然沒有半絲的波動,而鏢局中其他人即便再虛弱,當把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似乎都能莫名地生出股精神來。他似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這鏢局的核心,未來的希望所在。就像不管有再多的馬賊,再危險的時候,只要有他在,有他手中的劍在,就一定能殺出條生路,闖出片新天一樣。

不過小夏所放心的並不是他的劍,是他的身份。再快再利的劍也只能殺人而已,殺人卻不一定能解決問題。而唐家子弟的身份一旦亮出來,只會比十把劍一百把劍更能解決問題。畢竟傳承數百年的龐大世家,早已根深蒂固到了極點,不用說是江湖之中,便是廟堂之上也是極有分量的,要知就連大乾皇家當初也是在各大世家合力支持之下才得以取代前朝定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