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妖魔 第十一章 真相(一)

坑裏,雲州大漢半截半截的屍體上一半燒得焦黑,沒焦黑的一半也已經烤熟了,他臉上黑毛已經燒掉,雖然模樣也還是像猴子和狼更甚於像人,但看起來卻好像是這幾天以來最安詳平靜的。

小夏用腳把坑邊的土都蹬了下去,踩實之後再把那給他撬坑的樹幹立在墳頭前,本想當做墓碑,卻不知道雲州大漢的本名,那所謂的姓黃名得勝是臨時想出來的,而且這也根本沒得勝,反而得了死,最後想了想,持劍在上面寫了一句“聰明易夭”。

“阿彌陀佛,這等兇險困境之中夏施主也不忘同僚之情,果然宅心仁厚。”身後傳來滅怒和尚的聲音,小夏轉過身去。不遠處的樹蔭下,一直閉目調息著的滅怒和尚已經睜開了雙眼,聲音還是沙啞中透著虛弱,眼神也是黯淡無光,連那滿臉的怒容現在看起來都不是那麽怒了,反而帶點淒苦相。他一身的僧袍被棕色的血痂凝成了一塊,微微一動,外面的血痂硬殼就開始碎裂剝落。剛才雲州大漢給他的一抓實在是不輕,也許再重上一絲,他就永遠沒醒來的機會了。

小夏抹了抹額上的細汗,朝滅怒和尚走了過去。他就知道只要他留了下來,滅怒和尚就一定會主動找他說話,剛好,他也對滅怒和尚會對他說些什麽非常的好奇。

“大師,此間事了,我也要上路了,可還有什麽吩咐麽?”上前先施了一禮。小夏問。

滅怒和尚的怒容皺了皺,好像是想了想,才嘆了一口氣,說:“貧僧確有一事囑托夏施主。此事幹系重大,也十分危險,本不欲將施主牽連其中,但貧僧如今也實在無從選擇。好在施主宅心仁厚,聰慧過人,也確堪托付。”

“哦?大師有事但說無妨。”

“嗯。夏施主既然精通符箓之術,不知可會繪制神行符?”

神行符能在一兩個時辰之間讓人行路跑步的速度大大加快。因為人身反應協調並不能隨之提升,不用說廝殺戰鬥中了,連崎嶇難行的山路之類的地方都用不上,事後腿腳筋肉還要酸痛疲勞,只能用於急迫時候的趕路之用,倒也不算多高級的符箓,神機堂將之評為中三品而已,小夏勉強也能繪制,而且他符囊裏就存有兩張,於是點了點頭。

滅怒和尚在懷中摸了摸,取出了一份度牒,再伸指在自己傷口深處蘸了點血,在上面寫了幾個血字之後遞給小夏,說:“便請夏施主朝南而行,速速出陣之後以神行符前去南邊東陵縣小普陀寺,將貧僧這度牒交予寺中主持普濟大師,將此處情況告知於他,請他速速前來營救貧僧。”

“咦?”小夏有些錯愕。“胡香主他們不是朝東去了麽?難道是要朝南才能出這妖陣?”

滅怒和尚又嘆了口氣,朝旁邊不遠處地上依然昏睡著的白衣少女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說:“能出陣的,都能出陣。只要遠離那妖孽,朝東朝南都能出陣。”

“咦?”小夏這下是大大的錯愕。“大師早就知道這出陣之法?”

滅怒和尚點點頭:“其實前天昨天離去探路之時,貧僧就以神足通分別朝兩個方向而行,後來都已出陣而去,返回之時也並無異樣。之前我們追蹤這妖孽時路過這樹林也不見古怪,直到後來帶著這妖孽才被困其中,偏偏獨自行去就不見阻礙,可見這樹林妖陣其實乃是圍繞著這妖孽運行的。說不定是這妖孽之前作下了什麽手腳,所幸這妖陣只是殘骸,出陣之法其實也不甚難。”

小夏皺眉看了看白衣少女,想了想,又問:“那也就是說大師其實並沒有轉回去看我所標注的標記了?還有大師既然查明了出陣之法,又何不早說?否則何至於落得如此身受重傷的地步?”

滅怒和尚搖搖頭,一臉的怒容朝中間用力擠了擠,似乎是要想表達出一個苦笑來,說:“若是早說,恐怕就不是重傷如此簡單了,說不定還要連累夏施主你啊。”

“大師何出此言?”小夏的眼睛已經瞪得幾乎比滅怒和尚的還要大。

“那夏施主可知貧僧為何要你朝南而行?為何不要你和那兩人一起朝東?”

“難道是因為胡茜和李玉堂那兩人……”

“不錯。原因便是那兩人。夏施主你當那兩人真的會帶幫忙的人回來麽?”滅怒和尚點了點頭,又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口氣帶著怒意從受傷的喉嚨間擠出來,像一個垂死之際竭斯底裏的喘息。

“那李玉堂自命大俠,其實乃是沽名釣譽之輩。你之前也聽他說過,這妖孽不止價值千金,更可助他登上那除妖滅魔令而名滿天下。這種人好名利之心已是深入骨髓,縱然滿口仁義說得天花亂墜,但為了這大好機會,那便是什麽也都幹得出來的。”

小夏點點頭。滅怒和尚說得不錯,不過卻並不是重點。那位青州大俠好名好利瞎子也看得出來,當然那自以為是自命不凡也是一樣,而自命不凡通常都是蠢貨的特征,無論在哪種情況下,蠢貨永遠都不可能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