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節 月之軌跡II

“新月，多少寧靜假你之名，殘月，多少淒寒假你之名，滿月，多少鬼嘯假你之名，無月，多少零落假你之名——新月，白色的夜之希冀，你予守護者以光之向往，予森林以水之心境，除卻惡寒與陰毒之念，以寧靜之光輕吻大地。”

蘭斯念出這一堆話語的時候，更加證明了自己被什麽附體了。這些話他自己都聽不懂，因為這些話語是古精靈語，是早在精靈使用阿爾雷斯特通用語之前的語言，只有精靈才能聽懂。

夏爾雖然知道他在念什麽，但是沒懂這些話的意思。他太專注於戰鬥，紅色金魚圍著他旋轉遊動，他的長弓和羽箭都包裹在刺眼的赤色光芒之中，盧克西斯被兩邊暴風驟雨的攻擊夾擊在中間，似乎無力反擊。

夏爾沒有注意到，自己從來沒專門從事過守衛之類的戰鬥職位的女兒琳娜，這時候竟然死死瞪著蘭斯。她也毫不受控地將蘭斯的招式一點一滴絲毫不差地刻入腦海之中，她仿佛置身於夢境之中，周圍的景物、盧克西斯和夏爾都變得如泡沫般模糊，她的視野中只閃現著蘭斯和他手中長槍的身影。

“新月之輝，百花沉音，新月之軌，幻蝶弄影……”蘭斯念著，無意識地念著。

“……幻蝶弄影……”琳娜也用古精靈語輕誦著。

夏爾的力量已經爆發到極限，他現在的長弓輕揮一下，可以砍下任何高級惡魔的頭顱，但是盧克西斯的雙臂堅如磐石，如論如何都沒辦法砍傷。而他的羽箭也被盧克西斯躲閃過或是淩空拽住。他不能理解，連赤色金魚的力量都爆發出來了，盧克西斯為什麽還是毫發無傷。他變得更加急躁了，因為金魚的力量是有限的，他沒辦法長時間維持這種戰鬥方式。

盧克西斯被那恐怖的赤虹力量穩穩壓制著，一邊疲於防禦，一邊低聲自言自語道：“哎呀，這樣子，連一點點小魔法都施放不出來呢，不愧是赤虹的守護者，精靈的佼佼者……”

“奧瑞麗歐的七子之一，”他朗聲道，“能與最強的你交手是我的榮幸。”

這話傳進蘭斯耳中，蘭斯忽然有些驚訝。這種話，“能與你交手是我的榮欣”，是騎士常用的話。他還是一個見習騎士的時候，那些德高望重的老皇家騎士就教導他，騎士最重要的不是勝利，而是榮譽，而榮譽的一部分，就是尊重戰鬥——尊重自己的同時尊重對手。

“我們與惡魔的區別不僅僅是善惡，最重要的是，我們尊敬對手，而惡魔侮辱對手。”曾經一個一生都在與惡魔戰鬥的老騎士對他說過這樣的話。但是，他現在竟然從一個惡魔領主的話中聽出了那麽一絲騎士對戰鬥、對對手的“尊重”。他一邊揮舞長槍，一般凝視著盧克西斯深邃的雙眼，心中默想，這個惡魔領主究竟是個什麽心思？

“風舞輕步，點水漣漪之怒，月語蓮華，空明白穹之霞……”

琳娜一句一句地重復著蘭斯的口訣，她只覺得身體湧出了源源不斷的力量。隨著戰鬥時間的延長，雖然蘭斯和夏爾的攻勢如山崩海嘯，但是盧克西斯的防禦密不透風。除了敏捷的身手和堅硬的皮肉，他的身體還裹著一層堅韌的魔風甲胄，雖然已經被逼得步步後退，毫無還手的機會，但是看上去一點沒有被傷到的樣子。

夏爾忽然滿弓，拉著十根羽箭，對準盧克西斯猛然射出。十道羽箭成排飛出，赤色的光軌形成了一道道刹那的紅色的彩虹。盧克西斯伸手格擋，閃身避讓，雖然躲過了大部分箭矢，但是還是有一支箭矢狠狠地刺入他的肩膀。盧克西斯倒退五步，將羽箭從肩膀中拔出，汨汨魔血從細小的創口處流出。

“……好厲害。”盧克西斯轉過頭去，伸出長長的舌頭舔了舔傷口，說，“真是好厲害，但是真可惜你只做一個無趣的赤虹守護者——或許就是不幸吧，我們相遇，以及與你女兒相遇，都是我們的不幸。”

蘭斯一邊刺擊，一邊吼道：“盧克西斯，你會敗的！”

“……不見得哦。”盧克西斯輕輕笑道。

蘭斯見夏爾沒有再次沖上來，用余光瞟了他一眼，發現他用弓支撐著身體，氣喘籲籲地站在原地。圍繞在他周身的金魚忽然遊離開他。一個新的小陶罐從地面的土壤裏“長”出來，紅色金魚跳進罐子裏，將自己裝了進去。

“……該死……這就結束了麽……”夏爾氣喘籲籲地跪坐在地上，雙眼發直看著地面，四肢癱軟無力，胸口心肺劇痛無比。

“……赤虹的最強，也只是曇花一現。”盧克西斯撥開蘭斯的槍頭，說，“我可以反擊了麽？”

蘭斯咬著牙，跳到夏爾面前，橫著槍，攔著盧克西斯。

“該死……連同歸於盡的力量也不足？怎麽會，怎麽會這樣！”夏爾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我難道這麽虛弱！連砸碎金魚罐……也救不了這裏嗎！我全部的力量……全部的力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