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一章 私生賤種(第2/2頁)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就在內中那間精舍的窗台之下,卻有一個少年,正躲在下面,靜靜的傾聽。

十六歲的年紀,臉生得是方方正正,並無出奇之處。卻眉宇軒昂,透著英武之氣。

而此時那老人的聲音,也在繼續。

“這是曾子所言,大意是我每天多次地反省自己,三省己身,替別人辦事是不是盡心竭力呢?跟朋友往來是不是誠實呢?老師傳授的學業是不是復習過呢?此言爾等當謹記之!”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聖人說,看見賢明的人,要想著向他看齊。看見不賢明的人,則要反省有沒有跟他相似的地方,是否需要改進。子量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聖人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少年聽在耳中,是微一揚眉,面上浮出了一絲笑意。

也就在這時,那窗內一位身著錦袍的少年,卻忽然將一杯滾燙的熱水,猛地撥出了窗外。

麻衣少年聽得如神,避之不及,被那水淋在了身上。肌膚被燙的發紅,卻強忍著痛,一言不發。

室內的錦袍少年,見狀是打笑出聲:“一個奴仆而已,居然還敢跑來偷聽,還不給我滾!我儒家經典,又豈是你這樣的私生賤種可習?”

麻衣少年的面色,這才微微一變。其實不用此人說,他也在大步離開。

不過這時那精舍之門,卻被打開。一個氣度沉凝的老人,從內踱步行出。

望了麻衣少年一眼,而後是冷冷的一聲輕哼:“石二,今日之後,你再不用來了!剩下的工錢,可去賬房支領。”

那少年腳步頓住,面色是蒼白如紙。是艱難無比的回過身,俯身一禮:“先生容稟!這庭院之中,一應諸事,石二都已經完成——”

那儒服老人,目中怒容卻是更熾:“這是懲你不守規矩!我雇你是為此間雜事,可不是讓你擾了幾位少爺聽課!”

又不解的一陣搖頭:“我也喜你手腳勤快,卻惟獨此事,三番五次都是不聽,讓人聖惱。你一個賤役,不能科考,不能脫籍,學這些做甚?”

“可聖人曾言,有教無類!”

那石二一聲苦笑,知曉今日之事,也沒了轉圜余地。對面這老儒,分明是心意已定。

“石二或者不能科考,不能脫賤人之籍。可習這聖人之言,卻能明白更多的道理!”

那儒服老人一怔,而後是再次微微搖頭。實在懶得說話,直接走入了那屋內。

石二站在原地,是木然了良久。而後唇角冷挑,透著幾分哂意。

子量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聖人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此言之意,是子量問道,有沒有一句可以終身奉行的話?聖人則回答,那大概是“恕”吧!自己所討厭的事情,不要施加在別人身上。

這些道理,明明這些人都學過。卻從沒有人,放在心上。

賤役麽?為何這世界的人,總會有高低貴賤之分?

為何會有賤籍,那些儒家之人,既然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為何偏要把人,分成四等?

走出院子,至賬房處領了這幾日的工錢。石二是深一腳淺一腳,茫然無比的,走出這華貴宅院。

他是短工,卻在賤籍,只能做賤役。幾日辛苦,也不過只是銀兩三錢。

心中隱隱後悔,若是能老實一些,不去偷偷的聽課。只需再有幾日,就可湊齊娘親的一劑藥錢。

如今這三錢銀兩,卻不過只是數日之食。

此時皇京城內,災民無數,也不知何時才能找到一份工?

接著是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先前聽說過的傳聞。

“據說如今,那東面有個叫乾天山的大國,占據了東臨雲陸與輝州,治下漸漸繁華。卻人口偏少,需要很多雇工海員。那裏人有貧富之別,卻無貴賤之分,什麽賤籍工籍之類都是沒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聽說那裏是武館眾多,無論何人都可以習武。乾天山有座書樓,只需肯入其籍,就可在樓內任選一本功決修行。我若能習武,只需到武師境界,或者就可救下娘親的命。只是這路費難尋,娘親她也不耐長途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