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謊言比真相更真

順著趙新國的手指望去,顧長青看到一張張憔悴的臉。

這段時間,鷹堂的人一直在疲於奔命,拼命地跑,躲避洗月派的追殺,其實也早已疲累不堪,只是一直都在忍耐。

然而煎熬總有極限,修者也是人,也有撐不住的時候!

七天逃亡裏,他們固然創造了奇跡,卻也為奇跡付出了太多代價。

鷹堂中的十余人大部分戰死不說,就連那些隱蔽在文心各處的暗子也被顧長青調用起來,為了鷹堂的需要而紛紛執行任務,甚至不惜暴露。

天神宮在文心國內總計布下的三百余名暗子,僅此七天裏,就先後有三十余人戰死,四十余人暴露,剩余人等至少有半數受其牽連,遲早暴露。

如今,顧長青帶著的人手,除唐劫不算外,還剩五個,其余人或是在逃亡中被殺,或是奉命留下阻敵而死。

如果說起初趙新國還能忍耐,那麽七天下來,他就再也忍不下了。

與這裏大多數人不同,他父親是天心真人,他到這裏來,其實就是為了撈貢獻的,卻從沒有過吃苦受累的想法。

抓到唐劫,讓他以為有了建功的希望,這個時候,他對顧長青是言聽計從的,哪怕青竹林遇襲,眾人慘死,對他來說只要能活著回到莫丘,以他們所立的功勛,以他父親的名望地位,自然就能為自己爭取到足夠好處。

然而事實是抓到唐劫卻不等於得到兵鑒,整整七天的逃亡與追殺讓他們疲於奔命,也讓這位少爺吃盡苦頭。

少爺未必都是跋扈的,但少爺必然都是耐不得苦的,事實上他能忍受七天本身就已是個奇跡。

直到今天,他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

看到這一幕,唐劫眼中已露出笑意。

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機會終於來了。

經歷了這麽多辛勞,付出這許多血淚,何止是趙新國,就算是其他人,只怕心中也會有不滿吧?只不過懾於顧長青之威,許多人有想法也終究不敢說出來罷了。

這刻面對趙新國的指責,顧長青回答:“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不過三年的時光,為的就是現在。為了拿回兵鑒,我們已經付出太多代價,死了太多人。難道大家希望,事情就這麽半途而廢嗎?”

趙新國冷笑:“問題是你怎麽知道這一趟就必定有收獲?也許又和前幾次一樣,還是空忙一場呢?”

“我不能保證。”顧長青正色回答:“但正因為這樣,我們就更不應該放過任何機會。”

“笑話,放著知道兵鑒在哪兒的人在這裏沒辦法,卻非要自己亂找,簡直是舍本求末!”

“那麽你去問!若你能問出,這天大的功勞就算讓給你又有何妨!”顧長青怒哼道。

趙新國立時滯住。

笑話,這些天來為了從唐劫嘴裏問出兵鑒,他們什麽方法都想過了。

可這家夥軟硬不吃,就是不吐口,就算用命來威脅他,他也只是冷笑著揚起脖子,大有你有種就一刀捅下去的無賴架勢。

這刻顧長青輕飄飄把難題推給他,他一時也是無奈,只能沖過去對著唐劫又是一陣拳打腳踢。

末了抽出刀對準唐劫咽喉:“就因為你,我鷹堂傷亡無數,不交出兵鑒,留你又有何用?還不如一刀殺了,大家都得不到!”

唐劫懶洋洋回答:“洗月派本來就沒打算得到兵鑒,哪裏來的大家都得不到。”

趙新國對著唐劫唾了一口:“你放屁!那他們還像只瘋狗一樣死追不放?不是為了兵鑒他們至於這麽拼命?一個學子的命,沒那麽值錢!”

唐劫已嘿嘿冷笑道:“一個學子的命當然不值錢,可是天神宮鷹堂再加無數暗子的命,卻是非常值錢的。”

這話傳到顧長青耳中,他全身一顫:“你說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唐劫眼中現出濃濃嘲諷:“知道越獄嗎?蹲在監獄裏的人,總想逃出去,卻不知道,逃出監獄的一刻,才是苦難的開始。對你們來說,一直想要的,就是抓到我。可你們忽略了……抓到我的同時,也就是你們苦難的開始。”

眾人聽著心中同時一寒。

難道說,洗月派的強襲,唐劫的暗助,從一開始就都是一個陷阱?

那麽說……

他們有些不敢想下去。

唐劫已悠悠道:“其實我早就給過你們答案,只是你們從來都不相信罷了。我的老家有句俗話,叫疑鄰偷斧。有個人,在某天他的斧子丟了,他懷疑是他的鄰居偷的,於是怎麽看他鄰居的行為都像個小偷。可是過了段時間後,他的斧子突然又找到了,再看他的鄰居,就怎麽看都不像是小偷了……如果你懷疑一個人,那麽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可疑。如果你不懷疑他,那麽他所做的每件事也都無可疑。先入為主是一種可怕的思維,讓人們對一切事實都視而不見。其實許多事,反過來想想,也是可以講通的,只是你們從來沒人去想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