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氣吞萬裏 第四章 逐鹿 第一節 攬才

兩道人影漫步在池邊高岸上,長久的酷暑終於迎來了第一場雨,雖然對旱勢並無多大幫助,但卻為一直悶熱不堪的天氣減涼了一絲暑意。已經是九月初了,卻絲毫沒有往年這個時候秋高氣爽的味道,懸掛在天際的紅日熱力依然不減,若然沒有方才那一陣雨,縱然池邊楊柳依依,二人也是不敢出來散步的。

“成松兄,怕是有好久沒有來此一遊了吧?”當先而行的年輕人朗眉俊目,青衫玉帶,束發高冠,雙手雖然背負身後,但手中那黑緞大扇卻是不時開闔,寬大的袖袍間滾邊金絲獨角蛟型花紋隱約可見。

“殿下,請勿再用此稱謂,成松承受不起。”臉色有些病態蒼白的中年男子臉上浮起有些尷尬而又感動的苦笑,略顯瘦弱的身軀一襲白袍更將他襯托得瘦骨嶙峋,略高得顴骨下胡須仿佛是才修整過,雖然整齊,但總有那麽一絲不大協調,“這太液池是成松十五年前遊歷時來過,後來一直逗留河朔,再也未曾有機會得以一遊,一晃十余年,物是人非啊。”

瘦弱男子得話語充滿了傷感,眼眶中竟然隱隱有一絲淚光,顯然是想起了什麽傷心往事。

這太液池那是前朝君王開挖得一處大型人工湖,引漢江之水而成,面積浩大,高岸環湖,清泓蕩漾,猶如“滄海之湯湯”。池中有瀛州、蓬萊、方丈三山,並用金石雕鑿魚龍等奇禽異獸。池邊水草繁茂,平沙上禽鳥成群,風景優美,為前朝君王遊樂勝地。往東去入漢江處有一橋著名得灀橋,乃是關西地區有名的風月區,四周柳樹成蔭,每逢春季團團柳絮飛舞,如風卷雪花,漢中文人送客東行多在此折柳贈別,故又名消魂橋,昔日詩仙有“年年柳色,灀陵傷別”一語,“灀橋風雪”遂成為關系八景之一。

見自己隨意話語勾起了對方昔日傷心往事,年輕男子也有些懊悔。對方入獄經年,妻兒老小均已戰亂中喪生,已成孤家寡人,難免觸景生情,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來一遊,免得壞了談話的興致。

瘦弱男子突然發言對方不語,隨即從傷感中驚醒過來,淡淡道:“殿下不必為成松擔憂,成松既然能在獄中經年不死,世上種種磨難也已見得多了,等閑之事只怕是難以將成松擊倒了,只是這幾日裏天翻地覆,一時間有些難以適應罷了。”

年輕男子便是已被唐河帝國中央封為秦王的李無鋒,而這瘦弱男子則是無鋒從河間府大獄獲得的收獲之一──原河間府城守方成松。方成松因與上司河朔郡守譚可仁不睦,被譚可仁在太平教人起事前夕誣陷入獄。後太平教人席卷河朔,譚可仁倉皇出逃,這方成松便被丟棄在河間府大獄中無人問津,而太平教人接掌河間後,於永志等人忙於撈取金銀財貨和控制地盤,對於這等大獄中的囚犯也是懶得過問,致使這前任城守也就被擱置在這牢中日復一日,而後太平教人亦有重要犯人投入河間大獄,對這殘留犯人因為無人作主,索性一股腦兒趕至外院輕犯所在地。平時打掃衛生,燒水做飯,一日日也就這麽過來了。

無鋒早在城衛軍中西征之時便聞得這河間城守方成松乃是河朔奇才,帝國大學畢業後因庶民出身而從基層官吏做起,幾年間輾轉天水、龍泉、河間。後升任河間城守,五年時間將河間府從一個盜匪叢生、經濟蕭條得混亂之地變成名副其實地河朔首府,其經濟實力也一舉超越了一直穩居河朔之冠的晉中府,河間百姓提及自己的城守,無不贊不絕口。只可惜此人雖然務實廉政,卻與他上司河朔郡守譚可仁格格不入,兩人屢起爭執,最終方式還是栽在了譚可仁手中,只是譚可仁還未來得及為拔掉這根眼中釘慶功,太平教人便在河朔起事,河朔轉眼淪陷,一直到西北軍進入河間。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無鋒輕輕拍了拍對方肩膀,一臉嚴肅,鄭重其事的道:“成松兄既然能經受這磨難,想必亦以接受各種重任,當今帝國形式險惡,外敵頻頻入侵,內亂相煎太急,本王頗想請成松兄助我一臂之力,救民於水火,不知成松兄意下如何?”

方成松其實早已料到了對方將自己拯救出獄,又不遠千裏將自己從河間接回漢中,不但錦衣玉食,而且還派郎中大夫替自己治療疾病,這番恩情不能說感恩戴德,但也讓素以受人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為信條的他自己已然身陷對方情義網中,對方的想法和意圖自己也能夠隱隱約約猜得到。但無論如何,對方的一番好意也讓他銘記在心,論理,像自己這等在淪陷之前便已定罪入獄地犯官,已經是毫無翻身余地,尤其是在河朔局勢大壞,根本無人能對當年之事說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