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氣吞萬裏 第三章 亂局 第七十六節 大會戰(七)

東大陸南方的夏季總是既漫長又炎熱,從四月底就可以稱得上初夏,一直到十月下旬,天氣才慢慢轉涼,而真正稱得上冬天的時光不過短短一二十天,不習慣的北方人視若受刑,但對於長期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來說,這卻是上蒼賜給他們的禮物,因為他們至少可以比北方的同胞們多上一季種植糧食的機會。

三江郡境內唯有玉山和安順兩府能夠做到這一點,四月底當五湖江南地區水田裏稻谷旱田裏的小麥還在泛青時,這裏就進入了第一季早稻的收割期,而當進入六月間江南五湖大忙時,這裏的第二季水稻已經開始灌漿,到了七月下旬便是收割第二季糧食的最佳時節,至於第三季,自然是九月底才開始進入收割季節,直到這個時候田裏的農活兒才漸漸輕松起來,進入農閑季節,農婦們則開始忙碌起來, 一面為祭春大節作準備,另一面也需要為第二年春天的播種準備肥料、種子、工具。

雖然由於土質肥力原因,這邊的糧食單產遠不及五湖和江南,但憑著三季收成,三江人還是可以驕傲的向四周的鄰居宣稱他們用不著為肚皮發愁,這句話雖然有些誇大其詞,但也足以證明老天爺對三江這一方百姓的優厚。

艷陽似火,安順城中的氣氛卻顯得有些陰郁冷肅,城頭上隸書書寫的“林”字大旗也被太陽炙烤得垂了下來,有些無精打采的士兵還是堅守在城樓地崗位上。不過看上去多了一分惶恐和不安。有些破舊的城樓,斑駁的梁柱上似乎還可以看見白蟻蛀洞,幾具略顯陳舊的投石器被布蒙蓋,一堆堆石塊雜亂無章的堆放在旁邊,兩名士兵正在掀開破布。檢查這投石器地狀況,而另外一隊士兵則從城墻下的樓梯上將幾具弩車吃力的擡上來,一筐接一筐的灰瓶、袋裝石灰被馬車運送到了城墻樓梯口,然後被 士兵們送上了城頭,每隔幾米便堆放幾筐。遠處可以看見騎兵斥候來回奔走,而負責看守城門的士兵已經在城門前三十米處就架起了木架欄,用於阻擋進出車輛和牲畜,便於檢查。

承平已久地安順城乎有些不太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怎麽突然間戰火就要蔓延到自家家門口了麽?幾乎所有人似乎都還沒有回過味來,一股肅煞的戰前氣氛就已經籠罩在安順城頭。

灼熱的陽光 抵消不了壞消息帶來的寒意。無論是逗留在茶樓酒店中的商旅還是呆在家中地士紳們,所有人都懷著一種恐懼而略帶復雜的情緒等待著來自的前線的消息。一些無聊的茶客更直接坐在了城門口的茶館裏,一邊高談闊論,一邊卻豎起耳朵聽著東面有沒有快馬奔來,說都想在第一時間裏得知東面和南面的戰事情況,這一次可不是鬧著玩地,馬其汗人大軍已經踏入了東面兩府。在南面的羅尼西亞一樣是烽火連天,這個消息已經在安順城裏引起了轟動,但人們更關心的是戰事的結果,無論是哪裏出了問題,安順似乎都躲不過這一劫難。

整個安順府貌似有些家產聲望的人都不聲不響的進了府城,馬其汗人這些蠻族在一幹未曾見過大世面的鄉紳中顯得有些猙獰可怖,雖然平常往來的馬其汗商人似乎看不出什麽異樣,不過這些蠻族一旦穿上盔甲舉起刀槍,只怕比那些龜山族牛當族的土鱉們更兇殘許多,沒有軍隊的保護。現在連在城外過夜似乎也可能遭到不測,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這兩句話來形容安順府城裏地局勢一點也不為過。

一身褐衫的老者心神不寧的在房中來回踱步,手中精巧的宜興紫砂陶壺在手中捧著,老者心思卻顯然不在這上邊,若是往日,這等燥辣天氣,只怕這位城守大人早就坐在城外龍螯湖畔的甲秀樓納涼散心欣賞水景去了,而現在,也不知道自己這把老骨頭還有無希望再享受下去,也許要不了幾日,這個安順城真的就要換主人了。

坐在堂上客座的兩人有些焦急的望著一言不發只顧踱步沉思的褐衫老者,其中一名年紀比褐衫老者似乎還要大上一些,一頂烏冠紗帽,眼色蒼黑,眼角幾抹皺紋,灰白色的山羊胡須稀疏幾根,有些發福的肚子上系了一條玉帶,斜拴了一枚雙魚玉佩,看樣子也有些身份,像是褐衫老者長輩,“得智,你還在猶豫什麽?以早決斷了,這一回馬其汗人可是下了狠心,看來不把三江一口吞掉是不會罷休了,林國雄稱雄這麽多年,這一回怕是撐不住了,這不,連唯一的一個正規師團都要調往江川,分明是不把安順放在眼裏,羅尼西亞那邊一旦失守,馬其汗人就會猛撲上來,大家都知道你是不願意和蠻族人打交道的所以才想到這個權變之法。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不是咱們不願意效忠他林國雄,而是現在形勢比人強,咱們也沒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