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氣吞萬裏 第三章 亂局 第五十節 感傷

望著逐漸消失在道路盡頭的車隊,站在城門口的無鋒臉上露出說不出的悵惘之色,一代豪雄以如此場景收場,究竟算不算是一種圓滿呢?從會談的氣氛來看,似乎對方早已對這種壓力巨大的生活有些厭倦,而盼望著早些擺脫這些他口中的枷鎖。雖然無鋒也誠心誠意邀請對方留下來,但卻被對方斷然拒絕,看得出來對方決心已定,不是自己話語能夠改變的。

天南事變以郎氏一族下野離開而宣告告一段落,跟隨郎永泉而去的是他手下許多重要官員們,雖然他們個個囊中豐厚,但無鋒都兌現了承諾沒有作任何留難,聽憑他們將所有資產變賣後通過南洋商業銀行在天南郡各地的分支機構轉走,並為他們的離開提供了盡可能的幫助,無鋒的這些舉止也為他在天南士紳商賈中贏得了相當好感,雖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畢竟郎氏一族在天南根基深厚,而且其在天南士紳商賈中的印象也不差,幾十年積累的人望和關西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舍棄的,只是事易時移,陰差陽錯,落得如此地步,也只能說這是天意,怨不得人。

看到自己上司臉上神色復雜,作為此次天南戰役的總指揮官,梁崇信似乎能夠體會上司的感覺,一個曾經輝煌一時的對手就這樣悄無聲息的倒下了,而且倒塌得如此之輕松,輕松得讓人把不敢置信。半個月時間,方圓幾千裏,天南五府外加緬地沃土就這樣無聲無息的變成了西北領地,這似乎顯得太過神奇了。

不過梁崇信卻並不這樣認為,這樣的結局應該是正常的,瘋狂的擴軍讓天南走上了飲鴆止渴的道路,如果能夠一戰而下拿下關西大部,憑借關西和緬地的經濟基礎好生調養幾年,也許天南真的能夠成為西北的一個主要對手,只可惜當你按照你自己的計劃進行的時候你的敵人一樣在關注著你,沒有人願意看到一個強大的鄰居崛起,於是突襲關西就成了必然。

關西一戰已經讓天南軍元氣大傷,而緬地的反叛更無疑是在天南傷口上抹了一把鹽,讓天南痛徹骨髓,昔日精銳的下屬一下子變成敵人,不但消耗了天南軍大量有生力量,而且也把早已耗盡了一切力量的天南拖進了持久戰的泥潭,以天南的經濟根本不足以支撐這樣大規模的持久戰爭,尤其是在遭受了慘敗之後,這樣的士氣情況下還妄圖從軍事上征服一個地方,這不能不說是天南的失誤。而突如其來得旱災更是讓整個天南郡雪上加霜,眼見得自己家人因為災荒四處流離,你還能奢望士兵們安心訓練打仗?

看見無鋒呆呆的注視著向東南遠去的車隊,直到車隊消失在眼簾中,上司依然沒有收回目光的意思,變幻不定的臉色讓一幹守候在身後的士紳官員們都忐忑不安,不知道這個新來的主人為什麽會在這種場合下呆立出神,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於在這個時候打斷這位西北王的神遊,幾百人站在無鋒身後靜靜的等候著,如此詭異的一個情景以至於被《西北星報》的記者畫成了畫像以《遠望》為題發表在了《西北星報》副刊上,引起了無數人的猜測,節度使大人究竟在南豐城門口考慮什麽讓他思索得如此出神?

見自家上司半晌沒有反應,緊隨身後的梁崇信見天南郡的士紳們雖然不敢有什麽反應,但內裏的不安是顯而易見的,他不得不幹咳一聲提醒自己上司,好在上司還算清醒,立即從萬裏神遊中恢復了過來。

很隨便的道了一個歉,在梁崇信和天南郡商會會長的介紹下,無鋒開始了千篇一律的會見活動,士紳商賈們的熱情企盼擔憂都激不起無鋒的半點熱情,雖然在禮節上他表現得彬彬有禮,但內心中卻對這種形式上的東西充滿了厭惡,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種情形下生出這樣的情緒,但的確是這樣,他這會兒只想獨自一人坐在無人打擾的某處靜思,這也許是排解自己心中這種說不出的情懷的最佳方法,但現在他卻做不到。

繁瑣的城門接見後緊接著的就是聯誼宴會,貴族士紳,富商巨賈,文人才子,雲集一堂,接踵而至的各種拜訪求見讓無鋒更是覺得膩煩無比,也許自己真的該選擇一個合適的妻子隨同自己出行,以便於來完成這些禮節性的接待活動了,這是無鋒第一百次伸出手並面帶微笑的說完“認識您很高興”這句話後得出的結論。

輕輕撫摸這暗褐色的黃楊木案桌,略顯古舊的板式木椅用牛皮的包裹,光潔如鏡的桌面上影影綽綽,似乎還映照著昔日主人的輝煌,對面照壁上一副不知名的水墨山水畫,顯得格外脫俗。一支半新舊的青色陶瓷筆筒放在案桌角落處,一支狼毫斜插在其間,厚實的玉質鎮紙下還壓著幾張紙簽。一樹青翠的雲竹靜靜的站在墻角,似乎在注視著這位新主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