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父子(第2/6頁)

徐驍瞥了眼冰盤中粒粒皆如才采摘離枝的新鮮荔枝,笑了笑,“居安思危,跟知足常樂一樣難。”

陳芝豹突然說道:“義父,今年的大年三十,要不跟世子殿下一起來這小莊子吃頓年夜飯?我親自炒幾樣拿手小菜。”

徐驍促狹道:“歸根結底,是想讓渭熊吃上你的菜吧?”

陳芝豹無奈一笑。

北涼夕陽下山比起南方要晚上一個半時辰,可再晚,還是會有落山的時分,父子二人望向那夕陽西下的景象,徐驍觸景生情,輕聲說道:“這些年難為你了。”

陳芝豹正要說話,徐驍笑問道:“跟那棋劍樂府的銅人祖師以及武道奇才洪敬巖接連打了兩場,如何?”

陳芝豹微笑道:“雖說外界傳得神乎其神,其實我與他們都不曾死拼,也就沒機會用上那一杆梅子酒。”

這位久負盛名的白衣將軍皺眉道:“那洪敬巖是個人物,跟我那一戰,不過是他積累聲望的手段,以後等他由江湖進入軍中,注定會是北涼的大敵。”

徐驍搓了搓手,感慨道:“北莽人才濟濟啊。”

領兵打仗,在軍中有山頭,在所難免,但是陳芝豹從未傳出在北涼政界有任何朋黨營私,不論是李功德這種雁過拔毛的官場老饕餮,還是起初清譽甚高後來叛出北涼的州牧嚴傑溪,甚至眾多文人雅士,陳芝豹一概不予理睬,離開金戈鐵馬的軍伍來到清凈僻靜的莊子,都是閉門謝客,更別提去跟誰主動結交,可以說在人屠義子陳芝豹的身上找不出半點瑕疵。私下更是清心寡淡,無欲無求,如此近乎性格圓滿的人物,讓人由衷敬佩,也讓有些人感到更加可怕。

陳芝豹看了眼天色,小聲說道:“義父,天涼了。”

徐驍點點頭,站起身搖頭道:“真是老了。”

陳芝豹先前在莊子門口迎接,更是一路送出莊子,等徐驍坐入馬車,白衣仍是駐足而立,久久沒有離去。

※※※

大將軍顧劍棠坐鎮邊關以後,邊境全軍上下頓時肅然。

但是邊軍上下瘋傳以治軍細致入微著稱的大將軍,竟然收了一個吊兒郎當的玩意做義子!在離陽王朝,滅掉兩國的顧劍棠軍功僅次於那位臭名昭著的北涼王,而且顧大將軍口碑不輸任何一位鴻儒名士,待卒如子,禮賢下士,用兵如神,朝野內外盡是美言,不聞半句壞話。連帶著顧劍棠有多房貌美如天仙的妻妾,都成了一樁神仙眷侶的美談,長子古顧東海次子顧西山都年少便投身行伍,也不曾辱沒谷大將軍的威名,戰功頗為顯赫,成就遠超同輩將門子弟。殊為不易的是他們跟京城紈絝們劃清界限,不相往來,從無一次觥籌交錯。

這樣一位與北涼王相比劣勢只在於年齡、以後優勢同樣也在於年齡的大將軍,怎就讓一個姓袁的浪蕩牤子進入家門,這讓許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做慣了喪家之犬和那過街老鼠的袁庭山比誰都堅信自己會飛黃騰達,所以即便他一躍成為天下刀客魁首的顧劍棠半個義子,也只是覺得理所應當,毫無應該感到萬分僥幸的覺悟,他在江南道報國寺差點喪命那武道年輕師叔祖的劍氣之下,一口氣逃竄到了北境,雖說時候想起還是有些心有余悸,經常從噩夢中驚醒,嚇得跟掉進水缸裏一般滿身冷汗,握住做枕頭的刀就要殺人,可這份懼意,非但沒有讓這名徽山末流客卿灰心喪氣,然而愈發掰命習武,得到龍虎山中老神仙的饋贈秘笈,境界暴漲,用一日千裏形容也不為過。

自認練刀大成後,他就不知死活去尋顧劍棠比試,硬闖軍營,斬殺八十人後,給大將軍麾下數百精銳健卒擒拿,因禍得福,顧劍棠答應跟他在校武場過招,大將軍徒手,袁庭山持刀,結果給大將軍雙指握刀,袁庭山使出吃奶的勁頭都沒能從指縫間拔出刀,還被顧劍棠一腳差點踢爛肚腸,被當做一條光會嚷嚷不會咬人的狗丟出軍營,不曾想一旬過後,的確曾經奄奄一息的袁庭山又活蹦亂跳開始二度闖營,這一次顧劍棠沒有親自動手,只是讓次子顧西山跟袁庭山雙雙空手技擊,結果顧西山差點被不知輕重的袁庭山勒死,顧東海摘下佩刀,從兵器架上提了兩柄普通制式刀步入校武場,自己留一把,一把丟給袁庭山,兩人酣戰了百余回合,袁庭山一條胳膊差點被劈斷,咧嘴笑著說認輸,事後不忘搖晃的胳膊順手牽走那柄對他而言十分優良的軍刀,一月後,開始三度闖營,得了個癩皮狗綽號的袁庭山這一次在顧東海身上連砍了十幾刀,所幸這次沒下死手,只是讓大將軍長子重傷卻不致命。

走火入魔的袁庭山拿刀尖指向高坐點將台上的大將軍,叫囂著“顧老兒有本事今天一刀剁死老子,否則遲早一天要將你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