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江湖好

“人人都說江湖好，江湖到底哪裏找？

深山密林湖海中，哪有江湖可尋找？”

“少年都說江湖好，幾個少年江湖老？

傳說江湖能仗劍，劍下血腥身上罪孽知多少？”

“少年都說江湖好，江湖俠骨紅顏嬌；

真正踏入江湖時，你知誰是紅顏誰是妖？

誰是嬌柔女兒身，誰是刮骨奪命刀？”

“世人皆說江湖好，江湖恩怨知多少？

只見江湖有傳奇，誰知俠骨紅顏埋荒郊？

行走江湖道，可見路邊枯骨荒野孤墳，中間多少英雄夢，女兒嬌？”

“江湖好，江湖好，少年莫在江湖老；

一入江湖不復出，滿心無奈強顏歡笑知多少？

江湖子弟心中夢；到老來才知何及嬌妻愛子父母笑？

早知江湖多刀劍，才不在這江湖混到老……”

“江湖好，江湖好，江湖好也好不了。

江湖縱然真是好，不到巔峰寂寞時，你也好不了。”

“我勸少年你知曉，此生莫言江湖好。

你也說江湖好，我也說江湖好，再想回頭便晚了……”

……

連綿無盡一眼望不到頭的山林間。

荒郊。

古道。

夕陽西下，葉笑獨自一人，騎著一匹黑毛白蹄細脖長腰的小馬駒，得得得不疾不徐的行走在狹窄的山道上。

迎面清風徐涼，藍衫飄飄，發絲輕揚，竟是說不出的閑適瀟灑，超逸出塵。

他在離開寒月天閣、徹底逃避開展雲飛展大師兄的追蹤尾隨之後，很幹脆地改了一身裝束，連發型都變回來在寒陽大陸的斜綁式，一路走，一路遊山玩水一般看風景，到後來，索性勒令二貨在山林中為自己找了一匹野馬駒，騎在身下，一路得得得，不急不緩的信步由韁。

一派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肆意逍遙遊，縱情山水間！

一句話，真他麽的太瀟灑了，太悠閑了，太……他麽的讓人羨慕了！

此刻的葉笑卻是故意的將自己整個人放空，強迫自己什麽都不想。

前世的仇，今生的恩、曾經的恨，如今的情；雖然他一再強調，恩是恩仇是仇，情歸情恨是恨，但是，現在的現實卻是已經在他心裏打了一個死結。

說是死結卻也未必，其實一解就開，但卻真正是永遠也未必能夠理得順，辯得清！

此心糾結，愁腸百轉，所幸將之放在旁邊，趁著眼下這段難得的閑暇，好好放松一下自己的心靈。

及至走到這片山林間，看到路邊幾乎已經化作平地的許多荒冢孤墳，葉笑突然間心有感觸，不僅想起一首傳唱天域江湖數十年的《江湖好》，下意識地輕輕吟唱起來。

這是一首曲子，恩，貌似說這是一首曲子也不很對，因為全曲就只得一個調；乃是尤當年一名流浪武者機緣之下，信口所做，當年，葉笑對於親見那個流浪武者的往事，可謂歷歷在目，即便如今思之，有如凝然眼前——

衣衫襤褸，頭發斑白，一臉滄桑，滿面風塵；手提著一把二胡，孤寂落寞地自彈自唱，曲調之中，滿是一種愴然的孤獨。

或許那個流浪老武者根本就不會想到，自從他有心偶起，信手彈出的這首曲子，居然從此在江湖中傳唱不朽，一曲亙古。

江湖，是太多少年少女心中最綺麗的夢，江湖中，俠骨柔情，劍膽琴心，紅顏傾世，英雄肝膽，絕代風華；彈指間，強敵灰飛煙滅……

一劍縱橫，倏忽而來，倏忽而去；快意恩仇……

對酒當歌，酒醉殺人，拔劍而起，長歌而去……

這是夢。

這也只能是夢。

夢，尤其是美夢，從來就是最易醒的，現實才是真正的恒久！

只有那些不諳世事的少年少女，正值青春熱血躁動的年齡，才會覺得風光正好；但，及至成為的真正老江湖之後，至於嘆息，所謂江湖，哪裏有什麽夢想？

哪裏純粹就是一個充滿了罪惡，血腥，齷齪，背叛，殺戮，與死亡的地方！

更是交織著人累所有負面狀態、情緒、感官的所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份由衷的疲憊無力感，就如同所謂的跗骨之蛆，從此再也無能抹去。

然而葉笑最喜歡的，就是這首充滿孤寂，卻道盡江湖宿命的曲子。

閑來沒事的時候，總會自己一個人在山巔，在幽谷，輕輕的吟唱，那份難以言喻的淒清與冷漠，那種無能描述的無奈與悲涼，當真也就只有這些老江湖，才能體會得到。

每一次吟唱，總有些奇怪的特別感受縈繞心頭，有全新的體悟，亦有往昔的舊知，如飲混酒，己有新酒的辛辣，又有老酒的醇厚，彼此交織，百味紛呈，個中的酸甜苦辣，唯心自知，實在難以言語道盡於外人知曉。

“縱然江湖真是好，不到巔峰寂寞時，你也好不了……”葉笑嘆了口氣：“可是縱然到了巔峰，那日益孤寂，這種難言的寂寞，當真便好得了麽？做這首曲子的人，分明還是不了解啊……哎，站得多高，看得多遠，作曲之人沒有站到巔峰的機會，又怎麽了然身在巔峰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