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 (第5/6頁)

這時,一陣輕風自緊閉的窗外吹進來,窗簾輕搖之下,一道黑影閃電般落進屋內。

聶采晨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便見一塊手絹樣的黑布從一只白皙的手中飛出,準確地落到那怪物頭上。

伴著數縷滋滋有聲的青煙,一陣刺人耳膜的慘叫從怪物抽搐不止的身體裏爆發出來。

聶采晨看著冰箱下的怪物像泄氣的皮球一樣,慢慢地癟了下去,最後縮成拳頭大的一塊灰色肉球,被那黑手絹一裹,刷地一下飛起,回到了那只十指纖纖的手裏。

癱坐在一片狼藉裏的聶采晨,雙眼直直地望著窗前那個身材修長,黑發過腰,一身黑裙的年輕女子,結巴著問:“你……你是誰?”

當他突然意識到這女人是從墻裏直接穿進來的時,他身子一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是你的鄰居,住在你家樓下。我是在你妻子過世那天搬進來的。”黑衣女子朝他莞爾一笑,拋玩具似的拋著手裏裹緊的手帕,“今天順便來抓這只討厭的土螻。”

“你……我不明白你……你在說什麽。”聶采晨惶惑地看著她。

“頭如山羊而生四角,寄生於人體之中,最喜以人心之中的精氣為食,這就是土螻。”女子將手帕收進精致的提包裏,走到聶采晨面前,出其不意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頂。

聶采晨頓覺胃中一陣翻騰,側頭哇的一聲吐出一股發出刺鼻惡臭的黑色黏液。

“剛才你吃的方便面裏加了這妖怪的血。”女人掩著鼻子說,“逢生辰而飲妖血的人,只要說出願意為對方獻出生命等之類的話,妖怪便能輕易上身。這只土螻已經覬覦你的身體很久了,差一點兒,你就成它的新宿主了。”

“妖怪!”聶采晨無法接受自己腦子裏出現這個詞語,那存在於傳說中的東西,怎麽可能活生生地擺在自己面前?

“據我所知,它以這座樓為據點已經很久了,之前跳樓的女人,也是它的宿主,只因為它不喜歡那具軀殼,便想毀掉它脫離出來,換個宿主,然後便找上了這個女大學生,現在它又看上了年輕力壯的你。”

女子以淡淡的口吻講述著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她靈動的目光落到地上碎裂的相框上,那照片裏,穿著婚紗的寧小倩在幸福地微笑。

“土螻這種妖怪,必須在取得人類的信任之後,才能傷人。”女子收回目光,嘆了口氣,“你妻子就是被它吸走了心臟中的精氣才死的,醫生根本查不出真正的死因,他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有問題的心臟。”

聶采晨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停止了,寧小倩不是死於心臟病,而是被一只扮作可憐女大學生的妖怪殺死了,這樣的事實,他無法接受,可那黑衣女子慧黠而坦誠的眼睛,又讓他不得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

“這妖怪看穿了你思念妻子的心思,才幻化成老頭兒的模樣,以一派高人之姿,給你一個沾染它妖氣的錦囊,誘你相信,你見到的這個蘇綃是你妻子。你已經毫無防備地喝了它的血,一旦你說出願意交付生命的話,它便能輕易占據你的軀體。”女子俯身從地上拾起那張婚紗照,遺憾地搖搖頭,“如果我早點兒來這裏就好了。”

“是你一直在保護我嗎?”聶采晨捶了捶亂作一團的腦袋。

黑衣女子一笑:“保護你的不是我。”

聶采晨一愣,呆呆地問:“維尼熊、水果刀,還有冰箱……不是你嗎?”

“呵呵,保護你的,一直都是這間屋子。”她緩步走到已經摔壞的電話前,拾起聽筒,“或者說,她覺察到你的危險,把你叫了回來。”

“什麽?”聶采晨越發糊塗了。

“你在尋找你的妻子吧?”她回過頭,看著糊塗的聶采晨,“你以為她的靈魂真會附在某個生物上回到你身邊嗎?”

聶采晨沮喪地低下了頭。

女子走到他面前,把寧小倩的照片跟壞掉的聽筒放到他手邊,說:“其實,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們的家。”

此話一出,聶采晨如遭雷擊,他猛地擡起頭,抓住女子的胳膊大聲道:“你說什麽?她在這裏?她真的在這裏?”

“替你擋了一爪的維尼熊,切斷妖絲的水果刀,還有其他攻擊土螻的家什,換言之,這個家裏的每一件東西上,都寄住著寧小倩的靈魂。”女子轉身朝窗口緩步而行,“人類的真愛,是很奇妙的東西,就算軀體已經死去,愛也會以某種方式存在,永遠留下來,並且蘊藏著連我都感到驚訝的力量。原本我打算在土螻的家裏就出手,可從你家中傳來的電話鈴聲讓我改變了主意,我想看看,人類的愛究竟有多大的力量,事實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她在窗前停下腳步,優雅地撩開窗簾,銀白的月光灑在她身上,柔和出一個曼妙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