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以身開道

劍光乍起,初時尚細,曲曲彎彎,轉眼之間就傾瀉如瀑,如洪,如濤如海!

這一劍,橫亙了天地時光。

劍光中,似有無數先民沿峰而上,沖向天穹中的一道裂痕。

天有痕,為誰而開?

驚艷總是刹那,再多的輝煌燦爛,總會在時光中凋零,然後化為烏有,只能在後人的記憶中存在。

劍光終逝。

指極王收劍,望向天空,動也不動。

天空中又多一道裂痕,與鮮血長河交錯而過。

這一劍,竟真的劈裂蒼穹!

那冊古書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魔皇手裏,書頁漫天飛散,擋在身前。

魔皇也沒有動,許久之後,方是一聲嘆息。隨著嘆息聲起,所有書頁忽然化為飛灰,點點湮滅,再也不見。

而指極王一片衣角忽然揚起,化為無數飛砂。砂粒徐徐飄散,化為光瑩,載沉載浮。

越來越多的光瑩不斷出現,照亮了一方天地,當下時光。

瑩火盡逝時,似有一聲嘆息,不知從何而來,尾音裊裊,漸升漸高,高至白雲深處,蒼穹之外。那似是指極王的聲息,只是不知道在嘆些什麽。

此時的指極王,已永遠與這方天地融為一體。

永燃之焰出現,看著魔皇手中的古書。原本厚厚的古書,現在書頁盡去,只剩封面封底。

魔皇只是看著指極王消失之處,似是沒有發現永燃之焰的出現。

“陛下……”

“你來了。”

“您怎麽樣了?”

魔皇苦笑,緩道:“還能怎樣?姬問天三十年磨一劍,確有一劍開天之威。若我不是用這黑之書的副本去擋,恐怕這條命已經交待在他手裏了。就算以黑之書擋下,也至少去了半條命。”

永燃之焰十分詫異,道:“這麽嚴重?”

“還能站在這裏,已經不錯了。”魔皇望向永燃之焰,他的氣息雖然越來越弱,可是目光依舊清亮,輕而易舉地穿透了永燃之焰護身的火焰,看到了永燃之焰眼中那熊熊燃燒的野火。

魔皇笑了笑,笑容中莫名的有些蒼涼,緩道:“克拉蘇,你實際上是比我年長的,然而多年困在聖山邊緣,可曾想過是什麽原因?”

永燃之焰一怔,沒想到魔皇居然會喚他的本名。這個名字,他已經許久許久不用了,和這個名字相關的,都是青春的記憶了。

而魔皇的這個問題,其實很好回答,所以他回道:“血脈。”

血脈決定高度,這是所有永夜強者的共識。千年以來,只有兩個例外,一個是魔皇,一個是安度亞。但確切點說,安度亞從黑翼君王變成永夜之主,是原力本質層次的提升,和血脈沒有太多關系。嚴格意義上突破血脈限制的,只有魔皇凱恩。

只是永夜高層默認的說法是,凱恩年輕時的血脈天賦判斷錯誤,真正的天賦後來才慢慢展現。

如果說整個永夜還有誰能突破血脈限制的,那就是千夜。

聽到克拉蘇的回答,魔皇並沒有給出直接的評價,而是再問:“你聽到姬問天最後一嘆息了嗎?”

“聽到了。”

“他為何而嘆?”

這一次,永燃之焰沒有回答。

對於生命動輒千年的永夜強者而言,人類生命太短暫,感情也太豐富,許多人類的激烈和傷懷實在難以理解。

魔皇也不期待永燃之焰的回答,似是自言自語地道:“人類最看重的幾件事之一,就是落葉歸根,魂歸故土。可是如姬問天、方舜玄這樣的人,身入裏世界時就已決心拋屍異鄉。我們一直說短生種才會勇於拋棄生命,但仔細想想,我們長生種在只剩下最後幾年生命時,就會願意為族人犧牲嗎?如果有,也就不會有那麽多沉睡的老家夥了。勇氣這種東西,一次失去,可能就再也不會有了。”

永燃之焰細細思索,漸漸覺得似是抓住了什麽。

魔皇搖頭,又道:“其實姬問天可以不死的。”

這也是永燃之焰苦思不解之處。以指極王最後一劍開天的威力,可說能盡斬聖山之下的一切人物,就算聖山,也僅是能擋一劍而不死。

這一劍,集人族千年氣運,已上窺天道,遠超聖山。

姬問天只需含而不發,就無人敢於相逼,就算永燃之焰也不敢。

魔皇負手而立,仰望穹蒼上兩道交錯的天痕,嘆道:“他是以身開道,為即將從鮮血長河返回的千夜掃清一切障礙,也是為人族掃去最後的障礙。”

“以身開道!”永燃之焰心中一震。

魔皇向遠處的帕洛奇亞望去,搖了搖頭,又回望永燃之焰,道:“你明白了嗎?”

永燃之焰苦思,似是明白,又似不明白。

魔皇嘆道:“你一直想取我而代之,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你若能如姬問天那樣以身開道,率我聖族披荊斬棘,一路向前,我現下所有就是都給了你,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