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章:鎖龍井

方修牽著馬一路前行,馬兒只是普通的劣馬,這馬兒蒼老的跑兩步就必須停下來歇息一段時間。

街道兩旁的茅屋、瓦礫互相交錯,大門敞開,方修能夠看到席子蓋住的一家五口,席子短小遮蓋不住,其中一雙嬌小的腳丫探出席子外。

濃郁的怨氣死氣充斥在天空,街道巷尾的屍體還沒有清理幹凈,空氣之中彌漫著惡臭和血腥,屋宅門縫內的恐慌眼睛看向外面,小心翼翼打量著經過的方修,街頭行走的人也都低頭匆匆,霸道的士卒怒喝叱罵。

不經意間,方修擡頭就看見一處高大的門坊,這是大桓最盛行的龍丘帝君廟,如今上面的匾額早已經被取下,往裏面看去,廟宇已經被搗毀,神像被砸碎化為一團泥塊散落在地上,奉養帝君的廟祝都已經不見。

方修牽著馬踩過那一灘五彩泥塊,高高在上的帝君此刻也化為了一灘泥土,在這道路之旁任人踩踏,由那雨水以沖刷,最終重新歸於大地。

此刻大桓王朝雖然還名義之上存在,但是幾乎已經相當於覆亡了。

哪怕貴為帝君,一旦人道易鼎,也無法阻止自己建立的王朝覆滅,只能夠在那地府陰曹靜靜的觀望這那山陵崩、江山陷。

“唉!”方修單人獨馬經過們石坊前,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嘆息,不是嘆息那大桓王朝的覆滅,更不是嘆息那龍丘帝君的香火斷絕,龍丘帝君享受了百年香火,早已建成了帝君府城,帝君位格已經初步凝成。

不似這陽世地祗有會隨著這人道變革,香火斷絕而消亡。

再往前就看到了豐聖文廟了,文廟之內的人早已散去,只余下一個廟祝,塤都學宮的學士學子遍布天下,哪怕是磐國之內也有著不少塤都學宮出身之人。

這豐聖的文廟也因此保存了下來,方修倒是免了落得和那龍丘帝君一般,被人搗毀祭祀,將神像推下神壇砸毀的下場。

文廟前有兩扇門,方修松開韁繩就直接走入了那文廟之內,灰色的石板,紅色的梁柱,廟內供奉著塤都學宮文聖諸賢。

方修站在廟宇之內,仰頭看著諸賢的神牌和高高在上的聖人之像,濃郁的香火氣息彌漫在廟宇之內,將幾位聖人和襯托得神聖了起來。

方修目光掠過自己的神像,泥胎塑像出自名匠之手,將那一股憐憫天下眾生,傳道天下的胸懷全然勾勒了出來,手持傳道玉簡的豐聖站的筆直,高高在上的看向遠方,那目光看的不僅僅是腳下,而是天下蒼生。

這只是匠人和世人想象之中的豐聖,而不是方修。

方修看了一眼就掠過,看向了後面幾位聖人:“豐聖、莊聖、伊聖,還有……易聖!”

他的目光停在了最後一位易聖身上,那是一個有些老邁,白發蒼蒼滿臉溝壑的老者,卻高舉著傳道玉簡,就好像高舉著太陽一般照亮世間,一雙眼睛透著滄桑的色彩,仿佛看穿了天地萬物之理。

這是埗地人眼中的易聖,當年易衍就是這樣站在埗城的城墻之上,高舉著傳道玉簡,抵擋蛟龍之禍和濤濤洪水,護住了埗地上下數萬人。

鎮壓使得千裏之地化為澤國的蛟龍,使得埗地百年人傑地靈,年年風調雨順。

然而在方修看到的,卻是這個當初和自己對弈的塤都學宮傳人,也已然化作一抔黃土。

“汝則為文廟四聖——易聖!”方修再次想起了那日對他說過的話,今日卻已然成為了實現。

側門打開,文廟的廟祝看向了方修,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人到文廟來祭拜,看向了這個年輕人,穿著打扮不像是一個學者,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與眾不同的氣質卻讓人不敢小瞧。

“客人是要上香嗎?拜一拜幾位傳道天下的聖人。”廟祝走上前,看向了方修。

方修沉浸在回憶之中的情緒一瞬間被打斷,扭頭看向了廟祝,隨後搖了搖頭:“不拜!只是……看一看!”

方修走到外面牽起了馬匹,朝著外面頭也不回的走去。

然而那廟祝卻站在原地,皺著眉頭看著這有些古怪的青年人,樣子有些氣憤:“這人好生奇怪,入廟不拜,不尊先賢。”

不過隨後臉上又露出了一絲疑問:“只是這人看上去好生眼熟?是誰呢?難道在哪裏見過?”

廟祝站在文聖塑像前沉思苦想,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四座高高在上的神像那排在第一位的豐聖,誰也想不到那青年人就是傳道天下的聖人,也不敢想。

埗地之外有鎖龍井,乃是當年易衍封印惡蛟之地,此地乃千裏之地的地眼,地脈匯聚之地,而因為惡蛟封印葬身於此,也形成了一條大龍脈。

方修站在井前,井前立有一塊碑,經過百年風吹雨打字跡早已模糊不清,這井旁原本還有著一個村落,如今村落早已荒廢,城內的人早已因為戰亂出逃或者葬身於戰禍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