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玖夜】 毛倡妓(第6/11頁)

但就算如此——

“就算如此,會搞成這樣也是自作自受,她們在下海之前或多或少都知道這種情況吧?知道還去拉客的女人就是笨蛋。一般來說總會先探探情況吧?更何況她還是第一次拉客,照理說應該沒那個膽子繼續。”

“可是她有隱情……”

“又是什麽隱情?”

“聽老太婆說,那女孩去年以前在某個采礦小鎮生活,自從老爸死於意外,一家人流落街頭,來東京靠親戚接濟。可是親戚在戰爭中失去了能工作賺錢的男丁後,經濟狀況變得很糟,現在也欠了人一屁股債。”

“那又怎樣?”

“只有這樣也就罷了。慘的是她的母親生了重病,天天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顧,除了她以外還有五個弟妹,年紀最大的才十歲,光要喂飽這些人每個月就得花上相當金額。而且她們這一大群人來投奔親戚家,總得出點錢給親戚吧?能賺錢的只有女孩一個,要養這麽多人——就算靠你的月薪也不夠啊。”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青木模仿木下的語氣說:“沒什麽。”

“唉,總之,我只是在想這個社會有這種人存在——我們警察難道沒辦法為她們做什麽嗎?”

“什麽也辦不到吧?”

“是嗎——的確,誠如你所言,賣春絕對不是好事。但是我說啊,木下,賣春至少是拯救那個女人的手段啊。對那個逃走的女人來說,老太婆比起我們這些凈說漂亮場面話的警察更有幫助——難道不是嗎?”

“幫忙拉皮條算是幫助嗎?”

“是的。至少我認為——”

“喂!青木,難道你贊成賣春?”

“我可沒這麽說。”

“不管家中狀況如何,一樣都是做壞事賺錢。如果這種事能容許,那麽因貧窮而犯下殺人、偷竊勾當也能容許了。就是這些事於法不容,所以大家才會拼命為了生活而努力。而保護這些拼命努力的人,就是我們警察的工作。”

——我在興奮什麽。

那個、那個女人。

她是幽靈,她——

“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木下說得口幹舌燥,一口氣將茶喝盡,蓋上毛毯躺著休息。說不定離奇殺人事件有新進展,明天起恐怕又是一番忙碌了。

“所以說,我——討厭娼妓。”

木下嘟囔。

3

木下的老家有個奇妙的房間。

木下到現在還是不知道那究竟是改建增建的結果,還是本來就有這種格局,抑或非常特殊的構造。只不過木下在自己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看過相同的建築。

房子本身並不奇特。

與一般的日式建築沒兩樣。

只有一個地方非常不同——

那就是儲藏室。

現在回想起來,那究竟是不是儲藏室也值得懷疑。只不過家人都叫那個房間為儲藏室,實際上也如此使用。

就算那個房間為了其他用途而造,至少在木下出生之後到老家遭到空襲的這段期間,那裏只被當做儲藏室使用。

既不像大有來頭,似乎也沒有任何發生過問題的跡象,就只是個入口有點奇怪、專門用來堆放東西的房間,如此罷了。

那個儲藏室位於壁櫥裏面。

這種說法聽起來十分奇妙,木下小時候一直把那個房間叫做壁櫥裏的房間。

雖說如此,那個房間當然不可能是——能放進壁櫥般的小房間。在近兩公尺寬、乍看沒什麽特別的壁櫥裏,卻有一半是樓梯。打開左側紙門只是普通的壁櫥,右側則設置了一個往上的狹窄樓梯。樓梯穿過天花板,折返之後繼續通往二樓、三樓——最後通到一個隱藏的閣樓。

閣樓是個六疊榻榻米大小的小房間。

木下家把這個房間當做儲藏室運用。

雖然從外面無法發現藏有房間,但作為秘密房間而言,隱藏方式又太隨便。故事中武士宅邸的秘密房間機關比這個復雜多了。就算入口設在壁櫥裏,通常也會做點掩蔽,至少天花板上也會設個蓋子。否則像這樣一打開紙門立刻能看到樓梯的話,一點穩密性也沒有。

不僅如此,木下的家人嫌麻煩,從來也不把紙門拉上。

說麻煩,其實使用房間的機會一年裏大約也只有一兩次,但平時還會打掃樓梯,如果要一一關起來的話或許是有點麻煩吧。

需要使用壁櫥時,就把兩扇紙門一起推向樓梯那側。

是故,樓梯總是暴露在外,只要一擡頭看就發現樓上有房間,看起來與寺院塔內由下朝上望去的景象相似。樓梯本身雖暗,但儲藏室裏有天窗,壁上也有采光窗,因此房間內部並不怎麽暗。狹窄歸狹窄,只要東西別堆得太亂,看起來倒還挺開闊的,所以過去應該也不是被當成禁閉房 [77]使用,因為並不適合。

更何況木下一家代代都是農民,根本沒有建造秘密房間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