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都城火刑

半天前。

時間接近傍晚。

“奧德裏奇,你準備好了嗎?”

夕陽在天空中暈開,猶如一張被血染紅的紗布,映襯著寂靜無聲的王宮。王宮像一座冰山,沉沉死氣,一動不動地面對著王宮街道外的喧鬧人群。

流言愈演愈劣,當地的官員和民眾已經聚集在王宮之外,高喊著我們要見陛下。弗瑞登各地的軍隊也蠢蠢欲動,不少將領偷偷回到雪迪城,遞上密信求見國王。

此刻,奧德裏奇和一個身穿紫袍的主教,站在王宮之內。他們望著窗外混亂的都城,神色卻平靜得有如結了冰的湖水。

“維克托主教。”奧德裏奇轉過頭,“我一生都在為這一刻準備著。”

主教聞言,無聲地點了點頭。

他們也不再往窗外看去,一同轉身,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王後和幾個侍女站在那裏,看見二人走出來,有些畏懼地低下了頭。

“王後殿下。”

奧德裏奇慈祥地笑了笑,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馬上就要開始了。弗瑞登的未來,以後就只能交給您和維克托主教了。”

王後沉默片刻,忽然用力,把雙手從奧德裏奇的手中抽了出來。

她捂著自己的肚子,沒有說話,靜靜地點頭。

面對王後有些抗拒的姿態,奧德裏奇沒有生氣,反而露出慈愛的眼神。老得耷拉的眼睛,又端詳了王後兩眼。

“願神庇佑你。”

說完,他轉過身,朝著走廊外走去。

紫衣的主教、眼角似乎有淚痕的王後、低頭不語的侍女……所有人都跟在奧德裏奇身後,無聲地朝著前方走去,仿佛葬禮中穿著孝服的兩排送葬人。

奧德裏奇走在最前面。陽光落在他皺紋密布的臉頰,像在勾勒一幅山巒圖畫。

十分鐘後,他們來到了王宮的門口。

此刻,整個隊伍已經壯大許多。數名親衛、幾個有威信的官員、一名將軍……人雖然多了,但是依舊排列得十分整齊。而站在最前方的人,也從奧德裏奇換成了王後。

王後穿著黑色的素裙,戴著黑紗,時不時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淚痕。

而奧德裏奇,此刻卻脫去了整潔的法袍,白發淩亂,衣衫狼狽。他的雙手被鐵鏈捆在身後,身上還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禁魔鐵鏈,使得他衰老的身軀每邁出一步,都顯得格外艱難。

幾個士兵押著他,跟在隊伍的最後面,發出一陣又一陣鐵鏈摩擦地面的刺耳響聲。

“王後殿下,您準備好了嗎?”

在他們踏出大門前,主教來到王後身後,低聲問道。

王後轉過頭,看了一眼被擡在隊伍之中的華麗棺木,深吸一口氣。

“……我準備好了。”

伴隨著一陣嗡鳴,眼前的大門被打開。

夕陽的余暉和喧鬧的人群一起,湧進王後的眼簾。王後忍不住抖了抖。她靜默了幾秒鐘,摸著自己的肚子,邁開步子,重新向前走去。

王宮外的人群,也在王後出現的那一刻驟然安靜下來。

“……王、王後殿下?”

一些官員和民眾把她認了出來。

王後沒有在意。從她走進人們視野的那一刻,她便微微擡起頭,雙手交疊,露出平靜的神情,以一個王後該有的姿態,無聲往前走去。

寂靜的人群分出一條道路。

王後繼續往前走,直到街道的中央,才停下腳步。

在她身後,長長的隊列顯露在民眾眼前。

而在隊列之中,最顯眼的無疑就是那間棺材。

民眾看著那間透明的棺材,看著棺材中擺滿的鮮花和“沉睡不醒”的國王,一時間,無數倒吸氣的聲音此起彼伏。

“陛、陛下……”

圍在這裏的人群,忽然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從內圈到外圈依次單膝跪了下來。他們重重地低下頭,右手握拳放在胸前,臉上帶著悲慟的神情。

王宮外的長街,從未彌漫著如此壓抑的氣氛。

哪怕流言已經做好足夠的預警,但當死亡的真相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依然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震驚。

這時,王後的聲音響了起來。

“前赫森帝國,老國王的二王子,弗朗索瓦·赫森,我們的弗瑞登的國王陛下,駕崩於六日前,新歷九年九月初。”她的聲音仿佛壓抑著悲痛,卻聽上去極為響亮,“我的丈夫……他守護著我們的國土與自由,守護著我和我們的女兒,最後,享年三十四歲。”

枯葉簌簌地落下。一股難以抑制的哀傷,在人群之中彌漫開來。

有人甚至開始了抽泣。

“然而,我的丈夫並不是死在了與疾病和敵人的搏鬥之中,而是死於背叛。”王後的聲音繼續回蕩,“就如大家這些天所聽到的一樣,奧德裏奇,法師共濟會的會長,我丈夫最信任的子民,其實是一位伊科爾派來的奸細。是他殺死了國王,殺死了建立弗瑞登的英雄,更想要摧毀我們來之不易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