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或死(第2/3頁)

“瑟夫萊走了這條路。”易霍克輕聲說,打斷了埃斯帕正生著的悶氣。他低頭看著這個瓦陶族人下巴所指的地方。

“這腳印可真夠清晰的,”他咕噥著,“這是你頭一回瞧見?”

“對。”易霍克承認。

“我也是。”顯然他是考慮太多薇娜的事了,甚至連這樣明顯的痕跡都會遺漏。

“看起來他又想引我們前進了。”易霍克說。

“往南。”埃斯帕點點頭,“他覺得我們會走這條路,會跟著那些荊棘,而現在他還留下了路標。”他撓撓下巴,隨即望向薇娜。“那?”他問道。

“那什麽那?”她打斷他,“你才是這支遠征隊的頭兒,記得嗎?”

“只是想瞧瞧你會怎麽做,”他嘟噥著回答。稍後他審視了一番地貌。南方又是塊高地,那是一片他相當熟悉的狹長地帶,而且他覺得自己知道那個瑟夫萊去了哪兒。

“你們倆回到我們中午路過的那片空地,”他說,“我順著足跡再跟過去一段。如果我早上還不回來,或許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又是什麽意思?”薇娜問道。

埃斯帕聳聳肩。

“如果你不回來,我們該做什麽?”

“做我們早前談過的事。回伊斯冷去。在你提出異議之前我得告訴你,我一個人去是為了能不出聲地跟上去,不是因為別的。”

“我沒想跟你爭。”薇娜說。

他的心略微一沉,可同時又有點兒滿足。“噢,那樣的話。很好。”他說。

如果說讓魔鬼爬上剛剛走下的小山讓它感到生氣,它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悶不吭聲地攀上覆蓋著橡樹的山頂。這次他們走上的是一片地勢相對平緩的台地,埃斯帕在確定那條足跡的目的地之後便停止了追蹤,免得在路上再碰上些令人不快的“驚喜”。他改道繞行,從其他方向接近那裏。

夕陽低垂,橙色的余暉穿過林間,而這時他聽見了人聲。他下了馬,把魔鬼留在一條小溪旁,躡手躡腳地走近。

他所看到的不算出乎意料,但他仍然沒做好思想準備。

那些習慣給每個地方起名的人把這兒叫做阿爾布萊斯。它是個錐形的土丘,光禿禿的,只有幾根掙紮求存的黃色野草和一棵有著黑色鱗片般樹皮以及鋸齒小刀狀樹葉的納拜格老樹。

一些枝條低垂下來,一些腐爛繩索的殘余仍然纏繞其上,盡管多年前國王的律法就已禁止了使用它們。過去人們把罪犯吊死在這,當作獻給猙獰怪的祭品。埃斯帕就是在這裏,在這片病懨懨的草地上,在剛剛掛起的套索下出生。他的母親也是在這死去的。

教會曾努力終止了獻祭。而現在他們正忙著舉行自己的祭禮。

木制的柱子豎立在這方土丘周圍,每一根都差不多有四王國碼高,上面釘著一個男人或女人,雙手高懸頭頂,兩腳垂向下方。埃斯帕能看到鮮血從他們手腕和腳踝的孔中湧出,這兒早已血流成河。

他們每個人都被開膛破肚,內臟被拉出,刻意排列成某種圖案。排列的工作仍未完成,而幹活的那些人穿著教會的長袍。他弄不清是哪個修道院的。斯蒂芬應該知道。

他數清楚他們有六個人。而他有兩倍多的箭。他閉緊嘴,抽出第一支箭,一面思考該如何去做這件非做不可的事。

他正思考著,一只獅鷲從土丘後面踱出。

它比差點殺了他的那只要小些,鱗片更黑,閃耀著綠光,可那種鷹似的喙和貓一樣靈活的肌肉是不會弄錯的。即使在這種距離,他仍感覺它的存在仿佛撲面而來的熱氣,令人感到一陣眩暈。

這只野獸的觸摸——哪怕只是目光——都包含著致命的毒素。這點是他從可怕的親身體驗中,從被它的同胞殺死的生物那兒學到的。它的毒性甚至劇烈到連碰觸被它所殺的屍體都會中毒,甚至死去。即使蛆蟲與食腐生物都不會去碰獅鷲殺死的東西。

可這些修士不像快死的樣子。他們甚至都不把它當回事。他驚訝地看到,甚至有個人在它經過時伸手去摸它。

他深深吸了口氣,想要弄個明白。他真希望斯蒂芬跟著他來了。他會想起什麽古籍或是傳說,對這一幕做出合理的解釋。

一對六已經很吃力,假如對方是滿瑞斯修士就更難了。六個修士再加獅鷲,那根本不可能——除非他再用那支箭。

可那是留給荊棘王的。

先是一個,接著所有修士突然站直身體望向東方,仿佛聽見了同一種神秘的召喚聲。他們的手握住劍,埃斯帕緊張起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必須逃離這裏去尋求幫助。

可他隨即明白,他們根本不是發現了他,是有別的什麽引起了他們的注意。此刻他能聽到遠方傳來一陣號叫,像是犬吠,而又不盡相同,熟悉得可怕,卻又全然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