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戰神

唐寧街十號。首相官邸。

街口的鐵閘仍然緊緊關閉,慣常站崗的守衛卻杳然無蹤,誰都知道這兒房子舊,街道窄,絕不是什麽躲地震的好地方,估計連首相本人都已經跑了。

這就是阿展的目的地。

他跳進鐵閘,在落地的時候恢復了人身,美少年,黑色緊身衣,姿色鬥篷鑲滿鉆石,獵獵飛揚,像裏面自帶了風扇似的,胸部、肩上、膝蓋與手肘上覆蓋青銅盔甲,錚錚有光。

他徑直走到首相官邸的黑色正門前。長發在風中輕拂,帶著魔幻一般的金色光澤,與他的打扮一樣都不屬於人間所有。

他這不知算是刻意張揚還是純屬個人興趣,反正如果有人望到,會誤以為哪家好萊塢制片廠面子大到沒邊,借到了整條唐寧街包括首相府作為外景拍奇幻主題電影。

黑色正門虛掩著,裏面的人跑掉的時候必定頗為驚慌,門裏外還散亂著許多文件,不少還頂著Top Confidential的紅印子。阿展對人類的秘密毫無興趣,他優哉遊哉進門,踏上石頭大樓梯來到二樓,直接轉進首相專用的書房,對掛在墻上和一路陳設的名貴油畫或藝術品正眼都沒看。

就像他來過這個地方一千次一般,對每一個角落每一個拐彎都了如指掌。

他在書桌前坐下。

桌面上有一面巴洛克風格的小鐘和一支黑色鉛筆,筆尖很細。

阿展撚起鉛筆端詳,然後向一旁伸直手臂,松開手指。鉛筆筆直落下,穿過地板,消失不見。

他滿意地笑了笑,往後坐好,雙腳交叉搭上桃心花木的古董書桌,四下看看。英倫古典品味在這個房間裏到達頂峰,優雅又沉悶,端著,連一本書的封面都端著,更不用說墻上那些什麽大將軍的畫像了。

阿展伸個懶腰,覺得自己休息得夠了,站到剛才鉛筆消失的地方,他和什麽人發脾氣似的,使勁一跺腳。

這部奇幻電影應該是拍到了非常緊要的時刻,主人公和那只鉛筆一樣,穿過地板,消失。

在地板下不知隱藏了什麽,但可以肯定絕不會是直通一樓的國宴廳,否則秦展直接走一樓就好了嘛。

不管去了哪裏,觀眾幸好都不需等待很久,數分鐘後他就再度出現,臉上帶著得償所願的微笑,但是笑容還沒有完全綻放,他就嚇了一跳。

在阿展原先坐過的地方,書桌後的椅子裏,多了一個人。

穿得倒像真的是來唐寧街十號參加授勛或者嘉獎什麽的,極為合身的灰色暗格條紋西裝,來自真正皇室禦用的手工裁縫店鋪,一絲不苟的黑色領結,襯托著他流淌著淡淡金色的皮膚。秦禮天生有一種紳士的氣度,就連優雅斯文下的狠辣暗示都如出一轍。

他站起來,背著手繞過書桌,與阿展狹路相逢,面對面。金色結界在他們的周圍編織,擴展,凝定,任何人這一刻都無法闖入。

阿展雙手攤一攤,雅皮士[ 雅皮士:指西方國家中擁有較優越的社會背景,年輕能幹有上進心,追求時尚且生活富裕的一類人。]般,好像只是街頭偶遇熟人站定寒暄:“耶,你怎麽也在這裏?”

秦禮淡淡說:“情報販子也不能只做你一人的生意,阿展,碧狐在哪裏?”

這句話輕微地撞中了阿展的軟肋,他下意識地扭扭屁股,想以拂動尾巴來緩解緊張,但隨即醒悟自己現在是帥哥形象:“碧狐在哪裏啊?要是情報販子跟你做生意的話,他怎麽沒賣給你這個?你出得起十倍價錢啊!”

秦禮根本不為他的冷嘲熱諷所動,緩緩陳述事實:“修煉場出現紅色幻象,隨即被強力摧毀,而且是兩次,程度之徹底連空間碎片都沒法收集,被毀的時間和狐王冥洞經過的日程剛好吻合,於是派駐狐山的親衛隊和白棄本人都無法第一時間前往查探。”

阿展面無表情:“啊哈,大新聞,第一次聽說,你應該打電話通知非人第一快報電視台爆料的。”

秦禮當然不會被他的拉拉扯扯混淆視聽,他輕咳一聲:“有能力監測修煉場和毀滅修煉場的人不少,但能夠從狐山通道進入卻不引起任何警報的,只可能是本族四姓,擁有血緣通行許可的成員。比如你,何況你上個月回狐山,偷了狐王的冥洞行經路線和時間表。

“阿展,我很了解你,咱們不用再浪費時間打太極,你把碧狐交給我,我不會追究你的責任。”

他努力維持著自己的眼神平靜,卻無法忽視兒子站在離他大概兩三米的地方呼之欲出的憎惡高過萬米銅墻,仿佛秦禮再前進一步,阿展就會撲上來,盡全力打他的臉。那曾經彼此深愛卻終於反目成仇的感覺,如同落進了大海,腰上栓著巨石。

阿展嘴角露出玩世不恭的微笑,聲音中卻滿滿都是含著毒汁的刺:“你不會追究我的責任?喂,偉大的金狐秦禮,你是不是也跟媽媽說過同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