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樊籠破(第5/17頁)

魘璃聞言心中酸楚,將頭轉向一邊平定心情,而後沉聲言道:“有你這話我也就心安了。”說罷走到床邊輕輕搖醒鋣,“鋣,且起來,璃姐姐先送你回去。”

鋣睡眼惺忪地爬起身來,聽話地任魘璃牽著,兩人走到門口,魘璃停下腳步轉頭看看跟在後面的沅蘿柔聲道:“你也早點歇息吧,養足精神以便明日行事。”末了仍不厭其煩地重復了一句,“明日若有危險,務必去夢川別院,切記切記。”

沅蘿見她說得慎重,自是格外留心:“你放心吧,我明白。”目送魘璃與鋣轉出小院去,思前想後忐忑難安,竟是一夜無眠。

.連環局

卻說魘璃將鋣送回忘淵別院,再刻意陪鋣玩了兩個時辰,有宮人送來晚膳,也就在忘淵別院將就吃了些許。此時天色漸暮,鋣午間睡過,是以並無困意。魘璃哄他睡下,再將留下的那塊熏香放進了鋣屋裏的香爐,待得香燃,升起寥寥青煙,便屏住呼吸,替鋣掖上被角。藥效發揮很快,鋣轉眼間便沉沉睡去,用上那種提純的香料,總算可以保證這孩子不會在關鍵時刻出來壞事,明日的顧慮便去了一分。魘璃轉身走出房間,關好房門,眼見宮女們正準備退出囚宮,便叫住個領頭的吩咐道:“皇子鋣今個玩得乏了,明天會起得很晚,你們也不用前來候著。”那班宮女忙連聲稱是,頃刻間走了個幹凈。

魘璃緩緩地踱回夢川別院,見屋中無人,心知鷹隼是擔心被人撞見,已然回到藻頂之上。之前與時羈爭鬥,弄得一地的水痕碎花,也早被宮人清理幹凈。魘璃籲了口氣,心想明日之事至關重要,任何可能影響計劃的細節都不可以出錯。於是徑自走到大櫃邊,拉開櫃子,將裏面收納的、用於沐浴的香花全都翻了出來,在池子裏浸了浸,再在房中四處拋撒,頓時花香襲人,馥郁滿室。雖然與之前的景象不全一致,但總算有八分相似。

忙碌了半晌,魘璃總算停了下來,走到臥榻邊躺下,閉目休息。明日的事,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必須讓自己好好休息,才有足夠的精力去應對。

鷹隼側臥在藻頂的凹槽裏,支棱起胳膊,正好可以看到臥榻上的魘璃。雖說這樣多多少少有些不妥,但屋裏的花香縈繞不散,加上溫吞的水聲,很容易影響人的情緒。其實這些天來同處一室,他已經不記得曾多少次這樣凝望她的睡顏,只是從沒像此刻一般清晰地讀出這張精致的容顏背後隱藏的東西。眉心的微微糾結,眼皮的徐徐跳動,而後驟然睜眼,警惕地環視四周,接著再度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休息。她能在七百年的漫長歲月裏欺騙所有的敵人,心機百轉,無畏無懼,卻無法在入睡之後掩飾自己的脆弱……

鷹隼心頭浮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稍微挪動一下手臂,手掌觸碰到藻頂的側面,那布滿密集的細孔的飾面就好像是粗糙的磨石,將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全都抹去。

從他第一次藏身在此,就已然發現了藻頂飾面的異常。雖說這是座囚宮,但宮中的物事無一不是奢華名貴之物。這藻頂的構造雕飾也是渾然一體異常考究,那些密集而深邃的針樣細孔,很明顯是後天造就,以痕跡的新舊程度可見,始作俑者必定是魘璃,不作第二人想。但是何等兵器能造成這樣的痕跡呢?針?很明顯那些密集的孔隙裏並沒有殘留的鋼針,何況任何兵器入木寸許再拔出來,勢必會對這些孔隙產生逆向的摩擦甚至破壞。而今看來孔隙完好,可見造成這些孔隙的兵器被打進來,就沒有再拔出。難道她除了那把流蘇,還有一件無形的利器不成?……鷹隼的目光落在下面蕩漾這波光與香花的一池溫湯上,心念急轉。

如果那些犀利而又自行消失的是水化的冰針,這一切也就合理了。

但一個更大的疑問已經占據了鷹隼的思維。化水為冰,且操縱如此密密麻麻的冰針,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怕血肉之軀頓成蜂窩。

夢川皇室世代為水靈近侍,皇室中人或強或弱皆有操縱水流的靈力,其中最為霸道的法門卻是“冰封之術”,即以最為精純的靈力化水為冰,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界,可瞬間化汪洋為冰原,結波濤為凍丘。

歷代的夢川帝王便是以此術鎮住四處肆虐的天道洪流,使之化為圍合六部戮原的巨大天柱。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就算水靈亡故,夢川也不至於像失去木靈庇佑的藤州一樣衰落。而此術需要強大的靈力方可施為,所以夢川皇室之中,能精通此術的也只有當今國君和魘暝、魘桀兩位殿下,便是德高望重的璐王也只是粗通此道,更枉論一幹皇室宗親。這位凡女所出的帝女,怎麽可能也有這樣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