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 平亂南蜉北冥興(第3/19頁)

魘璃點點頭:“如此說來,當初璐皇叔也曾像今日的二皇兄一樣,與父皇競爭過儲君之位了?”

夜亭山笑而不語,半晌才道:“微臣不敢議上。不過聖上年少之時就雄才大略,北冥大營遠比南川大營更為鼎盛。南川大營駐紮的南蜉洲,那時候的地域還不到現在的一半,也是大浪逐沙,歲歲年年沉積,歷經兩千多年才有今日之規模。所以那個時候,聖上接掌夢川國祚,並無懸念。”

魘璃咯咯笑了起來:“你這個夜亭山啊,說話就是不直截了當。不過我也聽明白了,璐皇叔應該是想的,只是力量懸殊太大,爭也無濟於事。難怪,難怪,我說為什麽璐皇叔老是護著二皇兄,跟大皇兄作對。原來是老樹盤根,難離故地……倒不完全是因為二皇兄紫金帝嗣的出身嘛。” 夜亭山垂首笑道:“帝姬冰雪聰明。” 魘璃笑道:“行了,你也別老誇我了,我是上次過步淼庭之時,見得璐皇叔神情古怪,所以有所懷疑的,而今看來,那日故地重遊,璐皇叔應該是心中唏噓不已了。”

夜亭山微微頷首:“當日帝姬與北冥王過步淼庭的逸事,也早已傳遍夢川。帝姬步步生蓮,雅致尊貴;北冥王氣定神閑,揮灑自如。兩位心懷慈悲,便是水中小小魚兒的性命也不舍得毀傷,所以夢川子民無不尊崇拜伏。”

魘璃起身踱到演武場看台的圍欄邊,雙眼投向演武場外的那片蔚藍大海,低笑一聲:“暝哥哥一心為我夢川謀求福祉,受人尊崇是理所應當的。”她長長地吐了口氣,“夜長史,下個月納賦之季將至,我要去赤鄴行獵,勞煩你安排一下,人不必太多,兩百人即可,但我要能以一當百、視死如歸的勇士!”

夜亭山聞言,心裏明白了幾分,垂首答道:“微臣會精心挑選,定不負帝姬所望。”

.赤鄴行獵

魘璃行獵的隊伍雖只兩百人之數,但都是曾經跟她一起參加過懷古道之戰的年輕戰士,一個個本就驍勇異常。不過這次都換了輕甲就錦袍,偏偏顏色又光鮮亮麗,看起來一個個油頭粉面,就連那些彪悍戰馬,也都一匹匹簪花披錦,恰似一班紈絝子弟出遊一般。魘璃攜了沅蘿一道,隨行的侍女倒是跟了百余個,一路鮮花拋灑,派頭十足。異常高大的牛車頂如聚塔,是包繡鑲金嚴嚴實實的二十輛,車轎檐口上掛滿金銀鈴鐺,一路行來,都是叮叮咚咚,異常悅耳。

起初魘桀與璐王還頗為重視,但見這幫人在赤夢關一帶遊獵,還備了美酒佳肴,隨處飲宴,歌舞助興,一個個放浪形骸,倒是心頭暗喜,心想這樣鋪張,待她多逍遙幾日,便可以此為由去聖上面前參她一本,於是安排了些個探子,遠遠地監視,隨時上報。

魘璃一行人在赤夢關一帶逗留了一日,放鷹逐兔,而後便直接出了赤夢關,在赤鄴的廢土一帶遊獵,獵殺一種身形似犬,紅嘴紅眼白尾的,能在赤鄴廢土之上頑強存活繁衍的猛獸多即。

每每射殺,便只取皮毛,以竹框繃了,掛於隨行牛車車頂對開、倒翻出內頂的數十根橫杠之上,不知不覺已有百余張,遠遠望去,就好像那輛碩大的牛車兩側長出來數十毛茸茸的紅色翅膀。

魘桀派出的探子暗中尾隨了幾日,聽得隨行圍獵的侍女在私下議論,說明昭帝姬要獵滿這二十輛車,足兩千張獸皮,送往北冥城,用於恭賀北冥城中龍隱閣落成之禮。

魘桀聽得發回的回報,這一直懸著的心算是落了地,尋思魘璃既然要湊這兩千張獸皮做北冥城的賀禮,這一出赤夢關,再去北冥城,少不得一個半月行程。既然魘璃不來羅唣,也就相安無事。於是揮揮手,讓手下通知探子繼續監視,如有異動,立即回報。

畢竟納賦之季,南蜉洲原本事務繁多,不用再分出心來留意魘璃,那倒省心了。不過對於魘桀而言,南蜉洲的事也不甚遂心。璐王回澧都述職之前也曾告誡過魘桀,不可動靜太大,最好采用借劍之法,讓藤州遺民對付沙幕遺民,而他則兩不相幫,自然不會授人以柄。然而沙幕與藤州兩部的遺民雖然時有沖突,但都還算謹慎,有各自的首領約束,並沒有鬧出大的爭端來。眼看著上一季沒能如願將那些沙幕的老弱婦孺驅趕出赤夢關,這一季少收了不少田賦不說,若是那幫矬子又故技重施,把糧食運去驚濤城換取下一季的容留令,就連補役賦也難免再吃一次大虧。只因這半年南川大營的賬目已經吃緊,魘桀便尋思這樣的局面若是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說不得只有再推一把,於是招來親信細細吩咐一番……

卻說沅蘿隨魘璃出遊,這十余日下來,先是隨著獵隊朝赤關方向走了三天,又一路繞行,極目之處只有暗紅土地上的一片荒蕪,時而風起,滿天都是像蓬松的雪花一樣暗紅的浮塵,飄搖在幹枯暗紅的野草之上。走過廢棄的城鎮市井,破敗落寞,無盡荒涼,觸目驚心。只有偶爾出沒的多即在斷井殘垣之間流竄,悠長而恐怖的嚎叫偶爾妝點這裏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