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閻浮(第2/4頁)

元曜訥訥地道:“小生沒決定要去,是你們擅自做主,替小生做的決定。”

元曜的聲音,小得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哥哥是笨蛋!”玳瑁貓吼了一句,跑了。

黑貓又去後院哭,“玳瑁罵我是笨蛋,它居然罵我是笨蛋……”

白姬拿著碧竹釣竿,坐在屋頂上垂釣,安慰離奴道:“離奴,不要傷心了。玳瑁還是很喜歡你這個哥哥的。”

第二天晚上,無星無月,陰風陣陣。

白姬、元曜、離奴準備去閻浮屠。元曜偷偷地戴了幾串檀香木珠手鏈,又在脖子上掛了幾串佛珠,還在懷裏藏了一把桃木短劍,一本《金剛經》。

離奴見了,狠狠地撓了一把小書生,罵道:“死書呆子,把店裏的東西放下!”

元曜哭喪著臉道:“萬一回不來了,這些東西擱著也是擱著。小生只是一個普通人,去閻浮屠那種邪門的地方,九死一生,總得要拿點兒辟邪的東西,才能安心。”

白姬道:“軒之要拿一點兒東西才能安心的話,那就替我拿著夜光水母吧。閻浮屠中,得用它照明。”

白姬將一個封口的琉璃小甕遞給元曜。

元曜伸手接過。琉璃小甕看著不大,但十分沉重。元曜不得不把手鏈、佛珠、桃木劍,《金剛經》都放下,只拿著琉璃小甕。

元曜定睛望去,琉璃小甕中什麽也沒有,空空如也。

白姬又將一只孔雀紫的綢緞荷包遞給元曜,道:“這是夜光水母愛吃的玉屑。軒之也拿著,到時候有用。”

“好。”元曜接過,放入了懷中。

離奴幻化做九尾貓獸,健壯如虎,氣勢懾人。夜色中,九尾貓妖口中噴著青色的火焰,碧色的眼睛灼灼逼人。

白姬、元曜騎著貓獸,去往閻浮屠。妖獸四蹄踏風,飛馳在寂靜的夜色中,元曜一路上在心裏不斷地念著佛號,只求能夠平安無事。

遠遠望去,即使在昏朦的夜色中,也能夠看見閻浮屠在不斷地湧出死亡的黑氣。離奴靠近閻浮屠時,元曜的眼前變得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他的耳邊不斷地響起撕心裂肺的哀嚎,淒厲悚人。

黑暗中,元曜顫聲問道:“這是誰在哀嚎?”

黑暗中,白姬幽幽地道:“地獄道中的非人。他們經受著各種各樣的酷刑,忍受著各種各樣的痛苦,眾生互相殘殺,互相吞噬,但卻不會死去。他們經年累月地忍受著被殺害的痛苦,完全無法脫離。他們非生,非死,沒有前世,也沒有來生。”

黑暗中,離奴幽幽地道:“主人,要下去了。”

白姬道:“好。”

貓獸降落在地上。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讓人汗毛倒豎的哀嚎聲,嘶喊聲清晰刺耳:

“啊啊--好痛苦--好痛苦--”

“嗷嗷--好燙,好疼--”

“我的腿,我的腿沒了--啊啊--”

“腸子被拉斷了,好痛苦--”

“咯咯……”元曜的牙齒開始上下打戰。

白姬道:“軒之,打開琉璃小甕,放出夜光水母。”

“好。”元曜答道。他摸黑扭開了琉璃小甕的蓋子,一陣冷風卷起來,好像有很多冰涼滑膩的東西擦過他的臉,琉璃小甕的重量漸漸減輕。

元曜舉目四望,還是一片漆黑,哪裏有什麽夜光水母。

“白姬,夜光水母在哪裏?小生怎麽看不見?”

白姬道:“把荷包裏的玉屑都撒出去,你就能看見了。”

元曜從懷裏摸出荷包,解開束繩,抓了一把玉屑,但是他的手一直在顫抖,玉屑總從指縫中漏下,只好幹脆抓著荷包,將玉屑全部撒出去。

玉屑在空中劃過一道半弧,拖曳出一抹光尾。

玉屑的光芒消失的刹那,元曜看見了神奇的一幕,嘴巴不由得張大。

以玉屑劃出的弧度為起點,黑暗中亮起了一盞盞瑩藍色的燈火,如同天上繁星點點的銀河。仔細看去,那一點一點的藍光並不是燈火,而是一只只透明的水母。它們晶瑩透亮,柔軟如綢,像一朵朵透明的發著亮光的蘑菇,在空中悠然漂浮蕩漾。

借著夜光水母的光芒望去,元曜看見了一張張猙獰扭曲的人臉,有的皮開肉爛,有的七竅冒煙。這些人臉沒有身體,它們突兀地浮現在無盡的黑暗中,瞪著白姬、元曜、離奴。

“哐當--”元曜嚇得拿不住琉璃小翁,他舌頭直哆嗦,說不出完整的話,“白……白……”

白姬卻掐腰大笑,“哈哈,軒之,我們到地獄了!”

元曜嘴裏發苦,說不出話來。一大堆人臉向白姬、元曜湧來,離奴一躍而起,噴出青色妖火,人臉紛紛退散。

“主人,我們現在要去哪裏?”貓獸問白姬。

夜光水母照不見的地方,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傳來各種各樣讓人汗毛倒豎的恐怖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