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百詩

元曜回到縹緲閣,縹緲閣中冷冷清清,白姬還沒回來,小狐狸仍然昏迷不醒。

元曜把木匣放下,拿了文房四寶,沏了一杯茶,坐在裏間寫詩。

兩個時辰過後,元曜湊了十來首詩,肚子也餓了。小狐狸昏迷著,沒人給做飯,元曜只好拿了幾文錢,去市集吃了一碗餛飩。回來時,他又買了兩斤畢羅,做他和白姬的晚餐。

夕陽西下,白姬還沒回來,也沒讓人捎消息來。元曜只好自己先吃晚飯。元曜獨自坐在後院的長廊下,木案上放著冰冷的畢羅,四周冷冷清清,讓人覺得淒涼。

白姬去打探無憂樹的下落,不知道會不會有事?離奴在山中躲避天劫,不知道現在是否平安?十三郎躺在裏間昏迷不醒,生死未蔔,讓人擔心。元曜一邊啃著冷硬的畢羅,一邊流下淚來。為什麽人世間總是有那麽多憂心的事情?即使有無憂樹,又怎麽能夠真的無憂無慮?

掌燈時分,白姬還沒回來,元曜更擔心了。他想出去找她,卻又不知道去哪裏找。

夜深了,白姬還無蹤影。

元曜在縹緲閣中走來走去,心急如焚,淚流滿面。白姬從來不曾不打招呼就離開縹緲閣這麽久,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此刻,那條龍妖是被法力更高深的非人吃了?還是暴屍荒野,無人埋骨?

元曜又擔心,又害怕,又焦急,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心中無法安寧。

元曜在縹緲閣中踱來踱去,煎熬了整整一夜,流了一整夜的淚。一想到白姬如果不在了,他就覺得很悲傷。

天剛蒙蒙亮時,料定大街上沒有禁軍了,元曜沖出了縹緲閣,想去找白姬。他想,如果碰見一個非人,就打探白姬的消息,一直問下去,那一定會有她的下落吧。反正,他妖緣深厚,不愁碰不到非人。

元曜剛沖出縹緲閣,昏朦的天色中,有一個男聲焦急地道:“元公子快止步,不要踩俺!”

“呃!”元曜把即將踏地的腳移開,定睛望去,地上有一只蝸牛。

“是你在說話嗎?”元曜問蝸牛。

蝸牛道:“是俺。”

“你怎麽知道小生姓元?”

“你剛從縹緲閣出來,又呆頭呆腦的,肯定是元公子呀。‘呆頭呆腦的,就是軒之了。’白姬是這麽說的。”

“白姬?!你見過她嗎?她現在在哪裏?”元曜急忙問道。

“白姬現在在哪裏俺不知道。但是,昨天下午,俺在朱雀門大街遇見白姬,她讓俺來縹緲閣給元公子帶個話。俺爬了一天一夜,可算爬到縹緲閣了。”

“什麽話?”

“白姬說,她這幾天可能不回縹緲閣了,讓元公子不要擔心,好好看店,小心火燭。”

元曜放下了一顆心的同時,覺得有些虛脫,有些生氣:“她……她居然讓一只蝸牛帶平安?!真是坑死小生了!!”

虧他還以為她已經三長兩短了,一整夜憂焚焦慮,還流了一衣袖的淚。

蝸牛不高興了,“元公子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瞧不起蝸牛嗎?俺為了傳話,不敢有片刻耽誤,路上也不曾休息一分鐘,不眠不休地爬過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怎麽能瞧不起俺?!”

元曜哭笑不得,趕緊賠禮道:“蝸牛兄誤會了,小生不是這個意思。不管怎麽樣,謝謝蝸牛兄了。”

見元曜賠禮,蝸牛消了氣,道:“元公子客氣了。話傳到了,那俺就告辭了。”

元曜挽留道:“蝸牛兄一路辛苦,不如進來喝杯茶再走?”

蝸牛道:“不了。俺還得去延康坊給佘夫人傳信,她的小兒子前天早上被東市蛇肉店的胡人抓住了,要拿來做湯喝。小佘讓俺傳話給他娘,讓他娘去救他。這可是性命攸關的大事,不趕緊去不行呢!”

呃,即使趕緊去,恐怕也已經遲了吧?元曜一頭冷汗,覺得小蛇一定是嚇糊塗了,才會找蝸牛傳十萬火急的救命信。“那,蝸牛兄走好。”

“嗯。好。”蝸牛緩緩而去,漸行漸遠。

元曜回到縹緲閣,雖然天已經亮了,但他一夜未眠,覺得很累,就倒在胡十三郎身邊睡著了,一夢香甜。

這兩日,元曜絞盡腦汁地作詩,他想早點兒湊齊一百首,好去太平府換回魂丹。所幸,他以前零零碎碎地寫了不少傷春悲秋、感古嘆今的詩,如今前拼後湊起來,竟差不多有一百首了。

第三天,元曜整衣潔冠,捧著一百首詩去拜訪太平公主。

太平府外又是車來人往,絡繹不絕,一片喧嚷。從眾人的閑談中,元曜得知太平公主生病了,不會見客人。但元曜呈上拜帖之後,管事還是把他領進府了。

路上,管事道:“公主近日有疾,你有話簡短說為好。”

“欸?!”元曜吃驚,太平公主生病了?“公主患了什麽疾?小生記得三天前公主還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