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返魂香》(第2/5頁)

元曜循聲擡頭,但見兩扇城門上,一左一右,正趴著兩個兇惡醜陋,猙獰可怖的鬼。那個叫神荼的鬼正用一雙銅鈴般的赤目瞪著他,吐出的舌頭是毒蛇的信子。

“媽呀!”元曜嚇得臉色煞白,跌坐在地。

城門外戍守的士兵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有兩個跑進來喝問道:“怎麽了?!你這書生坐在地上做什麽?!”

元曜指著城門上,顫聲道:“城門上有……有厲鬼!”

兩名士兵擡頭,城樓石墻泛黃,朱漆城門厚實,銅釘光色暗啞,哪裏有什麽厲鬼?!

士兵們立刻呵斥元曜:“京畿重地,你這書生休得胡言亂語!當心治你個妖言惑眾,擾亂民心之罪!”

元曜再擡頭望去,神荼郁壘仍舊趴在城門上,對著他吐出蛇舌,笑得兇惡猙獰。

元曜駭然,急忙爬起來,一溜煙跑進了城,不敢再回頭看。

“瘋子!”兩名士兵罵了一聲,走回原地戍守。

神荼趴在城門上,不滿地道:“這個書生真是失禮,居然把我們當成了厲鬼,我們可是鎮守鬼門的神,雖然位分低了一些,相貌醜了一些。”

郁壘翕動鼻翼,笑道:“這個書生很有趣,他的靈魂中有水的味道。”

元曜從啟夏門進入長安,穿過安德坊、安義坊,來到了寬闊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以平整的青石鋪路,路面十分廣闊,可供八乘並行。街道兩邊的房舍鱗次櫛比,人煙繁華鼎盛。

此時此刻,天色已經擦黑,人來車往的街衢也漸漸地安靜下來。--即將到宵禁的時辰了。

大唐律例,宵禁之後,百姓不可以在街上亂走,犯夜者按律處罰,輕則鞭笞三十,重則殺頭。

元曜思忖,今天只能先找一個地方住下,明天再去投親了。他站在保寧坊擡頭四顧,不遠處有一間名曰“吉祥”的小客棧,客棧門前的紅燈籠發出橘色光芒,十分暖目。

元曜摸了摸腰間的雙魚玉佩,走向吉祥客棧。行禮盤纏被人騙走之後,他身上只剩下這一只雙魚玉佩還能典當幾貫錢了。

元曜進入客棧,要了一間房,安頓下來。

店小二將晚飯端進客房時,元曜問道:“請問小哥,你可知道當朝禮部尚書韋大人的府邸在哪裏?”

店小二打量了元曜一眼,但見他身形修長,穿著一襲半舊的儒衫,氣質溫雅敦厚。他的容顏十分平凡,但一雙明澈的黑眸無垢無染,一如天空。

店小二一邊擺飯菜,一邊問道:“客官問的可是韋德玄韋大人?”

元曜道:“正是。”

店小二道:“韋大人住在崇仁坊。客官去了崇仁坊,很容易就能打聽到了。客官莫非要去拜訪韋大人?”

元曜道:“小生是韋大人的遠親,想去投親。”

“原來,客官是韋大人的親戚。”店小二擺好飯食,躬身笑道:“客官您慢用,小的先告退了。”

吃完晚飯,洗漱完畢後,元曜上床安歇。他側臥在床榻上,望著桌上的一豆孤燈,聽著街上傳來的打更聲,想著明天該怎樣去尚書府投親。

漸漸地,元曜眼皮沉重,墜入了夢鄉。

恍惚中,元曜下了床榻,出了客棧。

圓月高懸,街衢空寂,元曜走在長安城的街道上,踏著月光而行。一陣似有若無的流水聲不知從何處傳來,吸引了他的腳步。

元曜穿街過坊,循著流水聲而去,目之所見,空無一人。

流水聲漸漸清晰,峰回路轉處,出現了一條河,一座石橋,兩輪圓月。水之月,是天之月的倒影。

石橋橫如虹,橋上站著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穿著一襲月下白繡浮雲羅裙,挽雪色鮫綃披帛,月色勾勒出她玲瓏有致的身形,妖嬈婆娑。她臨河而立,手持一線垂向河中,似在垂釣。

元曜心中奇怪,夜深人靜,怎麽會有女子站在石橋上垂釣?莫不是……鬼魅?!

雖然有些害怕,但鬼使神差的,元曜擡腳向石橋上走去。

女子面河而立,神情專注,似乎沒有察覺有人走近。從側面望去,她斜綰著倭墮髻,髻上插著一枝半開的白玉蘭,脖頸的曲線纖細而優美,膚白如羽,唇紅似蓮。

元曜驚奇地發現,女子手中的釣線是碧綠如絲絳的細長柳條。柳條垂入水的地方,正是水中圓月的中心。但見女子纖手微擡,柳條在夜色中劃過一個半弧,三粒晶瑩剔透、大如鴿卵的水珠就正好落入了放在橋柱上的白玉盤中。

令人驚異的是,滾入白玉盤中的水珠竟不散作水,而仿如透明的珍珠,一粒粒滑向玉盤凹下的中央。停住時,水珠仍舊渾圓飽滿,似有光澤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