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翅

元曜、離奴、胡十三郎、草帽花站在雲層之上,吃驚地望著夢境中的白龍。

元曜十分震驚,浮生之夢如同人的一世,夢境是人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白姬的過去竟如此殘忍。他雖然與白姬朝夕相處,卻完全不了解這條白龍的過去,他心中湧起無盡的傷懷,白姬不能入海,是不是就是佛祖對她過去所造殺孽的懲罰?她在人間道收集根本不可能完成的,與恒河沙數相等的因果,是不是也是她的業果?如果,他能夠早些遇見她,他能不能阻止她犯下這一切過錯,讓她不再背負罪孽與懲罰,永遠喜樂平和?

想到了這裏,元曜突然沖了出去,來到了殘虐的白龍面前。離奴、胡十三郎、草帽花嚇了一跳,一時之間來不及阻止,只好任他去了。

“書呆子是個大笨蛋!現在沖出去只會被主人殺掉啊!”離奴驚恐地道。

“元公子真勇敢!唔,白姬好可怕!”胡十三郎揉臉道。

“還好,是夢境。”草帽花喃喃道。

元曜沖到白龍面前,與巨大的白龍對視,毫無畏懼。

“白姬,你不能再殺人了!你是一個好人,不該做錯誤的事情,看見你做壞事,小生很傷心!”元曜大聲道。他渾然忘了這只是白姬的一場夢,過去的事情早已發生,他在夢裏面阻止,無論成敗,都是徒勞。

白龍笑了,金眸凝視著元曜,笑道:“這一個祭品是從哪兒跑出來的?好有活力,他的血一定很溫暖。”

白龍伸出利爪,瞬間穿透了小書生的心臟。

小書生用悲哀的眼神望著白龍,拼盡最後的力氣,道:“白姬,你……不要再殺人了。”

白龍瘋狂地撕碎了小書生。

元曜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站在大廳之中,他的身體仍舊是一株透明的琉璃花。貓耳花、狐尾花、草帽花圍在他的身邊,似乎很著急的樣子。

看見元曜動了,貓耳花才松了一口氣,道:“太好了,書呆子回來了。”

狐尾花揉臉道:“白姬的夢好可怕!”

草帽花沉默不語。

元曜心中悲傷,掩面而泣。

草帽花道:“元公子,不要灰心,再進白姬的夢裏去試一試吧。”

元曜木然地點頭。

月光淡如煙幕,大廳之中白花在羅漢床上發出熾烈白光,整個大廳似乎都被籠罩進一場夢中。

元曜、離奴、胡十三郎、草帽花再一次進入白姬的夢裏。

天火如熾,八荒動亂,白姬的夢裏是一片雪與火交織的滄海。滄海之中,漂浮著成千上萬的屍體,有人類的,也有非人的。

天空之中,無數生靈正在廝殺,有神祇,有天龍,有妖靈,有人類……這一場戰爭是一場浩大的災難。

這兵荒馬亂的情景讓元曜、離奴、胡十三郎、草帽花嚇呆了。

元曜四處觀望,看見了一條白龍正被一條鐵鎖束縛在虛空之中,它拼命地掙紮,放肆地怒吼,天地之間風雲變色。鐵鎖上帶著倒刺,深深地刺入白龍的血肉之中,冰藍色的龍血如雨般順著鐵鎖蜿蜒而下。

白龍用冰冷的金眸注視著天地六合之間的血腥殺伐,它倏然仰頭狂嘯,它的嘯吟讓神祇與天龍,人類與妖靈之間的殺伐愈加激烈,它的眼底是寸草不生的荒涼死寂。

夕陽映殘血,元曜、離奴、胡十三郎、草帽花置身在這一場血腥的廝殺之中,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元曜怔怔地望著在天上掙紮的巨龍,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抑制不住地悲傷,眼淚不斷地湧出眼眶。

離奴愁道:“來的真不是時候,看現在這情形是沒法叫醒主人了。”

胡十三郎揉臉道:“沒想到白姬的夢總是這麽可怕!”

草帽花道:“不如,還是先離開這場夢吧。”

元曜沒等草帽花說完,已經朝白龍被囚禁的地方跑去。

白龍忍受著碎骨裂膚之痛,掙脫了鐵鎖,它正欲向雲天之上飛去。正在這時,雲天之上卷出另一條巨大的鐵鎖,再次向白龍卷去。

元曜眼看著布滿倒刺的巨大鐵鎖將要再次傷害白龍,他沒有來得及思考,挺身而出,迎向巨大的鐵鎖。

小書生的身體太小,根本擋不住巨大的鐵鎖,但是鐵鎖在碰上小書生的刹那,纏繞住小書生的身體幾圈,將他緊緊縛住。

白龍因此逃出生天,它巨吼著沖向雲霄。

小書生則被布滿尖刺的鐵鎖束縛住,鐵鎖不斷地收緊,小書生痛苦極了,他感到身體正因為巨大的壓力而碎裂成千萬片。

在失去意識的瞬間,小書生擡頭向白龍望去,白龍也正好回眸望向他,它的金眸中有瞬間的迷惑,似乎也有刹那的溫柔,繼而又變得空洞和冰冷。

小書生望著白龍飛往雲天之上的矯健身影,他的身體碎作千萬碎片,他卻溫柔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