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劉章

第二天,吃過早飯之後,白姬、元曜去赴裴先之約,一起去拜訪劉章。離奴在街上喚了兩只毛色幹凈的野貓,將它們幻化成貓仆,替它擡著黃金箱。它自己則特意梳洗了一番,歡天喜地地帶著貓仆去買月眉蝶魚了。

翠娘留在縹緲閣看店,它是瀕死之人的生靈,已經沒有多余的力氣在人世跋涉,故而留在縹緲閣中養息。白姬答應她,會把劉章帶來縹緲閣見她。

“一只盲鳥怎麽看店?”去見裴先的路上,元曜對白姬道,他總覺得有些不放心。

白姬笑道:“軒之不放心的話,就回去看店吧。”

元曜一想到自己回縹緲閣,白姬和裴先就變成孤男寡女了,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一萬個不樂意。

“小生都走到這裏了,再回去也麻煩。離奴老弟買魚也用不了多久,很快就會回去,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

白姬、元曜走出西市,遠遠地就看見裴先在約定的路口等待。

裴先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他穿著一身青色鳥獸紋交領大袖襴袍,衣袖上以金銀線繡著山形紋,精心梳好的發髻油光水滑,臉上敷了香粉,嘴上抹了口脂。——這是唐朝上流社會的男子流行的裝扮。

裴先看見白姬,高興地迎了過來。

白姬笑道:“讓裴將軍久候了。”

“是我太興奮,來得太早了。”裴先從衣袖中拿出一枝棠棣花,遞給白姬,笑道:“我出門時看見這棠棣花開得正好,忍不住摘了一枝,拿來給白姬姑娘共賞。”

白姬掩唇笑道:“裴將軍這棠棣花應該送給軒之才對。”

裴先不解地問道:“為什麽?”

白姬笑道:“詩經之中,棠棣指的是兄弟友愛。棠棣花是送給兄弟的花,裴將軍跟軒之才是兄弟,應該送給他。”

裴先恍然,不好意思地道:“我是個武人,沒讀過多少詩書,不懂棠棣花還有這層含義,真是唐突佳人。軒之,送給你。”

元曜只好接過棠棣花,道:“多謝仲華兄。”

白姬笑道:“事不宜遲,我們去拜訪劉大人吧。”

裴先同意了。

白姬、元曜、裴先走在去崇賢坊的路上。

裴先問道:“不知道白姬姑娘找我堂妹夫有什麽事情?”

白姬笑道:“我是替縹緲閣中的一位客人去拜訪劉大人。那位客人是劉大人的故人。”

裴先奇道:“我這堂妹夫早已父母雙亡,也無兄弟姐妹,居然還有故人?”

白姬笑著問道:“劉大人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裴先道:“我跟他平日沒有什麽私交,不好說。大體印象中,他性格孤僻,沉默寡言,沒什麽朋友。不過,他很有上進心,工作勤勉。不出意外,年底應該能夠作為補缺升為令史。”

白姬笑著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元曜聽見劉章仕途暢達,在心中為翠娘憤憤不平。

說話之間,三人已來到劉宅外。

這一次,因為有裴先在,白姬、元曜很順利地進入了劉宅,並且被劉章奉為上賓。劉宅的客廳十分氣派,一應陳設都價格不菲,但是品味卻有些俗氣。而且,劉章作為讀書人,待客之處竟沒有一副雅致的字畫,都是些俗氣的金器銀器。

劉章虎背熊腰,身材十分高大。他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嘴角的輪廓有些冷峻。雖然,他穿著文人的儒衫,但卻絲毫沒有文人的儒雅氣質,總散發著一股草莽氣息。

裴先為雙方作了介紹,劉章勉強堆起一絲笑意,與白姬、元曜見禮。雙方禮畢,寒暄了幾句,坐下喝茶。

劉章道:“但不知,白姬姑娘找劉某人何事?”

白姬笑道:“劉大人可還記得翠娘?”

劉章臉色突變,似乎想要翻臉,但是看見裴先,他忍住了。

劉章道:“不認識,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元曜忍不住道:“翠娘是你的結發妻子!劉大人,你怎麽能裝作不認識!聖人有雲,糟糠妻,不可棄。劉大人你也是讀書人出身,怎麽能違背聖人之訓!”

劉章突然翻臉了,他一把將茶杯摔在地上,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麽!堂兄,你怎麽什麽市井無賴都往我這兒引薦?!劉某人還有要事,不奉陪了!”

說完,劉章甩袖離開了。不一會兒,有家仆進來掃客出門。

白姬、元曜、裴先被趕出了劉宅,他們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裴先道:“連我也被討厭了!不過,白姬姑娘,軒之,你們說的是真的嗎?劉章有結發之妻?!”

元曜道:“是的。劉章的結發妻子叫翠娘,從嶺南來長安尋夫,現在住在縹緲閣。”

裴先道:“這事可大了!如果你們所言不虛,劉章坑了自己的仕途不說,還害了我裴家!”

按照唐朝律例,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女家減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