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歌與舞

紀雲禾在小溪邊想方設法的搗鼓自己的頭發,試圖將頭發挽出一個與先前不一樣的冠來。

長意坐在溪邊看她,有些不解:“如果鸞鳥這麽喜歡當年的男子,怎會將旁人錯認為他?”

紀雲禾只看著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答道:“鸞鳥必定不會錯認,但這是鸞鳥一團情緒生出來的附妖,她狀似瘋癲,腦子已不大清楚……”

紀雲禾話還沒說完,長意就皺了眉頭。

不用他開口,紀雲禾就知道,這個正義又單純的大尾巴魚在想什麽:“喂,大尾巴魚。”紀雲禾試圖說服他,“你要知道,她是被青羽鸞鳥拋棄在這裏的一堆情緒,並無實體,也算不得是個生命。我們騙她也是迫不得已,你不想永遠被困在這裏,對吧?”

漂亮的冰藍色眼眸垂下。

紀雲禾忽然有一種自己在哄小孩的錯覺……

她走到長意身邊,拍了拍他的肩頭:

“讓青羽鸞鳥離開這裏,是離殊拼死爭來的機會。你和我能不能用這個機會重獲自由都在此一舉了。”紀雲禾摸著一直貼身放著的那一盒解藥,指尖不由收緊,她目光灼灼的看著長意,“所以我必須去騙那個附妖,也必須要解開她的心結讓她消失。無論什麽方法,我都得試。”

長意重新擡起眼眸,靜靜凝視紀雲禾。似乎沒有想到能在紀雲禾眼中看到這般強烈的情緒,他默了片刻。

“你打算如何試?”

紀雲禾一眨眼,眼中的犀利凜然盡數化去,她轉而一笑,又似那散漫模樣。

“我呀……”她歪嘴笑著,“我打算去與她‘道明身份’,隨後詩詞歌賦表白心意,要是這個時候還沒有破功,那就順其自然,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寬撫。”紀雲禾一撩頭發,微挑眉梢,帥氣回眸,

“總之,就是說愛她。”

長意聽罷,不看好的搖起了頭:“你這般言說毫無真心,很難成功。”

“毫無真心?”這話似乎刺激到來了紀雲禾,她蹲著身子,往前邁了半步,靠近長意,一擡手,將長意銀色長發撩了一縷起來,“當然了……”

她微微頷首,將銀色長發撩到自己唇邊,在長意還沒反應過來之際,那微微有些幹渴的唇便印在了長意尚且濕潤的長發上。

“既見君子,這一片真心,自然留不住了。”

紀雲禾還吻著長意的銀發,眼眸一擡,三分柔情,七分犀利,如箭如鉤,似也要將長意的心從他眼睛裏掏出來。

但……

藍色的眼眸如海納百川,將紀雲禾這些柔情、挑釁都悉數容納。

長意一臉平靜,情緒毫無波動。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紀雲禾與他毫無波動的眼神對視了片刻,登覺敗下陣來,那一股名為——對不起是在下唐突、冒犯、打擾了——的情緒湧上心頭。

一時間,紀雲禾只覺吻著他頭發的嘴就像被毒草割了一般,尷尬得有些發麻。

紀雲禾清咳一聲,往後撤了一些,唇離開了他的頭發,手也放開了那銀絲。紀雲禾拍拍手,抿了一下唇,在長意雲淡風輕的眼神之中,站起身來。

她揉揉鼻子,尷尬的轉過身。

“你這鮫人沒和人相處過,不懂這世間的規矩,總之,我要是這樣去對那附妖,十有八九都會成功的。”

紀雲禾說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鮫人,鮫人依舊一臉平靜。紀雲禾瞥了下嘴,只道自己是撞了一個南墻。

她眼神左右瞟了一陣,繞著脖子瞥了眼鮫人的後背,隨便起了另一個話頭:“那啥,你傷好得挺快的啊,鮫人的身體就是好。你就在這兒等我吧,成功了咱們就可以出去了,走了,等著啊。”

言罷,紀雲禾擺擺手,逃一般的離開。

長意坐在原地,巨大的蓮花尾巴末端搭在溪水裏,啪嗒啪嗒拍了兩下。

他看著紀雲禾漸漸走遠的背影,默默垂下頭,拉起了剛才被紀雲禾吻過的那縷發絲,靜靜的握了片刻,他一轉頭,看向溪水裏的自己——

那雙本清冷的冰藍色眼珠,藍色卻比先前深了許多。

長意靜默的在溪邊坐著,過了許久,這雙眼睛的顏色也依舊沒有變淺。

忽然間,巨大的蓮花大尾巴拂動,將溪水攬起,“嘩啦”一聲,打破他周身的靜謐。

清涼的溪水撲頭蓋臉而來,將他身體與發絲都濕了個透徹。

被尾巴攪動的水,破碎之後重新凝聚,水波撞擊推搡,最後終於再次恢復平靜,如鏡般的水面又清晰的照出了他眼瞳的顏色,深藍的顏色退去,長意眼瞳的顏色終於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紀雲禾幾乎是小步跑著回到了潭水那方。

在見附妖之前,紀雲禾梳理好了方才那尷尬的情緒,她清了清嗓子,邁步上前。

無常聖者已經是百年前的人了,書上雖然對無常聖者的事跡有不少記載,但那些記載,都是說的他的功勛與強大,從未記錄他的喜怒哀樂。